严栖川找了个位置坐下，刻意与江琳保持着距离，他太清楚自己身上的恶臭了。只能偷偷用余光打量着这个突然闯入他世界的女孩。
“喂，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江琳看向他。
男人点点头。
江琳松了口气，原来只是不会说话，至少听得见，她正担心要用手语沟通。
江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美金，“去药店买酒精、棉球、绷带……”报出一长串医疗用品，又补充道：“剩下的钱买点你爱吃的。”
见男人呆愣的模样，江琳无奈摸出一张白纸，捡起地上的树枝，“我给你写下来，你拿给药店的人看。”
“我记得住。”严栖川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却是字正腔圆的汉语，这是他母亲教给他的语言。
江琳惊讶地挑眉，“你不是哑巴？”
严栖川摇摇头，迟疑地走近，看着那张百元美钞，他的手微微发抖，这辈子还没碰过这么大面额的钱。
“拿着啊。”江琳把钱往外递了递，“你的伤口再不处理，这种天气不出两天就会溃烂发炎。”
严栖川愣住了，原来她要买这些医疗物品，是为了给自己处理伤口。
他颤抖着接过钱，头也不回冲出桥洞。跑得比任何时候都快，生怕慢一步就会遇到那群混混，钱又被抢走。
买完药刚出药店，到底还是遇到了那群混混。
不出所料，剩下的钱再次被抢走。严栖川挨打时死死护着怀里的药品，最后只能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到了桥洞外，他却不敢进去，远远望着靠在墙边休息的女孩，她那么干净美好，而自己却连钱都守不住，废物得令人作呕。
江琳感受到灼热的视线，睁眼对上了那双湛蓝的眼睛，“怎么不过来？”
严栖川拖着伤腿走进桥洞，江琳注意到他出去一趟又添了新伤，眉头紧锁。
严栖川把袋子放到她旁边。
江琳拿起药袋，“怎么没买吃的？”
严栖川攥紧衣角，不敢说出钱被抢的事，“没……没有我爱吃的。”说完就要躲到角落去。
“站住，我给你处理伤口。”江琳叫住他。
严栖川回头，指着她手臂，女孩裸露在外的皮肤分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你处理你自己的，不用管我。”
江琳低头瞥了眼自己的伤，满不在乎，她很清楚这些伤不致命，而且在总统府时，卢修斯已经用盐给她消过毒了。
“少废话。”江琳一把将男人按坐在地上，粗暴地卷起他裤腿，一眼就认出那些并不是普通的伤，是被野狗撕咬后留下的痕迹。
严栖川绷紧身体，感受着她毫不温柔的动作，拳头攥得发白。
江琳给他清创完毕，包扎完后，严肃地说：“你需要打狂犬疫苗。”
严栖川摇摇头，“不打。”
江琳眼下不能出现在公众场所，不然随时会被卢修斯的人发现，但贫民窟的人大多没有合法身份，就算有钱也进不了正规医院，怎么搞到狂犬疫苗就成了难题，她陷入沉思。
严栖川直勾勾盯着江琳那张干净的脸，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他嘴唇颤抖着，终于挤出一句：“钱…钱……”
江琳被他的声音拉回现实，“怎么了？”
“钱被我弄丢了！”严栖川几乎是喊出来的。话音刚落，他突然起身朝湖边狂奔而去，他无法面对这个救了自己的女孩，更无法忍受自己的无能。
江琳瞬间明白他的意图，箭步追了上去，在他即将跳湖的刹那，一把拽住他后衣领，狠狠将他摔在地上。
“妈的，老子辛辛苦苦给你把命捡回来，你转头就要自杀？”江琳忍不住骂道，想到自己为了救他吐的那口血就觉得不值。
严栖川摔在地上，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多年来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
他歇斯底里吼道：“为什么要救我？！让我去死啊！我就是个废物！连路边的野狗都不如！那些人随便找个借口就能羞辱我，逼我学狗叫、钻裤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妈的，想死是吧？”江琳二话不说，揪起他后衣领，这男人轻得令人心惊。
江琳拖着他来到附近废弃工厂的天台，一把将他摔在地上。
江琳率先站到天台边缘，“来啊，一起死。老子早就不想活了。”
那时她的躁郁症已经相当严重，自杀的念头从未间断。
见男人呆坐在地上，江琳冷笑道：“过来一起死啊，正好下地狱的路上还能有个伴。”
严栖川望着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女孩真疯啊。
“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问道。
“江琳。”江琳站在天台边缘，狂风吹乱了她的发丝，“怎么？怕地狱里走散了，找不到我人？”
严栖川艰难爬起来，小心翼翼挪到她身边，突然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往后一拉，“你下来。该死的是我，不是你。”
江琳被拽离天台边缘，转身一步步逼近严栖川，目光凌厉，“你凭什么该死？错的是你吗？是那些伤害你的人，你为什么因为他们把自己弄死？你应该去杀了那些真正该死的人。”
严栖川被她逼得连连后退，脚跟终于抵上天台边缘，他现在只要往后一仰，一切痛苦就结束了。
可看着那双清冷的眼睛，他突然不想死了。
江琳蓦然转身走向楼梯，“我钱多的是，不在乎你丢的那点。”
她的背影决绝，如果这人执意寻死，她也不会再拦，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死的权利。
严栖川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心头突然涌上恐慌，急忙追了过去。
江琳听到身后慌乱的脚步声，并未停步，依旧不紧不慢地下楼。
“你能不能借我点钱！？”严栖川在身后喊道。
江琳驻足，“要多少？”她身上的现金不多，也就还剩五百美金。
严栖川气喘吁吁追上来，伸出一根手指，“十美元。”
江琳从口袋掏出一张百元美钞，“没有面额那么小的。”
严栖川怔怔接过钞票，这才确信她确实不缺钱。
江琳继续迈步下楼，“这次别再弄丢了。”
严栖川紧攥着钞票，重重点头，他没有跟着回桥洞，而是转身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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