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收回手的瞬间,江琳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一声极其模糊的呓语:
“孟枭……”
声音很小,含混不清,但严栖川在听到的刹那,身体猛地一僵,立刻辨认出她是在呼唤那个男人的名字。
严栖川眼底原本的温柔,被一抹阴翳所取代,如同乌云蔽月。
收回的手在半空中紧攥成拳,指节因用力咯咯作响。
他低声自语,带着难掩的酸楚:
“他就……这么好吗……值得你在梦里都念着……”
沉默片刻,他站起身,绕到床的另一侧,轻轻躺下。
侧着身子,用手肘支撑着脑袋,目光一瞬不瞬落在江琳脸上,描摹她的眉眼、鼻梁、唇瓣……
那双深邃的蓝眸中,是化不开的眷恋。
“你为什么……就不能多看看我呢……我就在你身边啊……”严栖川喃喃出声。
凝视许久,他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那笑容里藏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心酸、无奈、失落,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卑微。
夜,愈发深沉。
严栖川对着熟睡的江琳,低声诉说了许多话语。
那些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扭曲、炽热、连自己都未能全部理解的情绪,在静谧的夜色中,找到了唯一的出口。
即便明知得不到任何回应,哪怕只是对着她平静的睡颜,也让严栖川有一种被倾听的错觉。
他不需要,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躺着躺着,一股陌生的困意渐渐袭来。
严栖川感到诧异。他明明有极严重的睡眠障碍,常年依赖药物的强制介入,来换取每天四个小时的浅眠。
可现在,仅仅是躺在江琳身边,感受着她清浅的呼吸,嗅着她发间那混合着药味的清冽气息,严栖川甚至没有服用任何安眠药物,就觉得好困,好困……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不曾体会过这种主动入睡的感觉了。
然而,严栖川却舍不得就这样睡去。
他害怕,他怕一旦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前这幻梦般不真实的景象,就会彻底消失,只留下一室清冷。
温暖的灯光,柔软的床铺,还有有近在咫尺、安静睡着的她。
严栖川强撑着眼皮,与汹涌的睡意做抗争,用最后一丝清明,贪婪地流连在江琳脸上,将她每一寸轮廓都刻进心底。
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拂过江琳散落在枕畔的发丝,意识逐渐模糊,抵抗变得无力。
在陷入沉睡前,发出一声梦呓般的低语:
“江琳……你没有心……”
“我们……都没有心……”
话音落下,那强撑的最后一点意志终于瓦解。
严栖川再也支撑不住,那只撑着脑袋的手无力滑落,眼睫颤动了几下,安静躺在江琳身边,沉沉睡去。
江琳有心。
她的心很大,大到能容纳天下苍生的安危,能承载家国责任与道义。
她的心也很暖,暖到能为孟枭、为她所承认的所有亲人朋友,撑起一片最坚实可靠的港湾。
她的心是博大的,是炽热的,是有血有肉的,将自己所有的柔软与温情,都给了那些她所爱之人。
而严栖川,他或许也曾有过一颗完整的心。
从遇见她的那一刻起,那颗心便被他亲手剖开,挖空了里面的一切,只为腾出全部空间,来偏执地、疯狂地、毫无保留地……装下一个叫“江琳”的人。
他的心,在她那里,只为她一个人跳动。
严栖川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时间和空间都发生了扭曲,他和江琳回到了诺斯总部。
但那里不再是充满血腥和恐惧的人间地狱。
江琳不喜欢杀戮,厌恶黑暗。于是,他亲手将那个罪恶巢穴推翻、重塑。
为她一人,重建起一座绚丽的游乐场。
冰冷的钢铁堡垒,被漆成温暖的糖果色。
曾经的射击训练场,变成了旋转木马,随着欢快的音乐缓缓转动。
关押叛徒的地下囚牢,被改造成梦幻的海洋馆,巨大的鲸鱼在其中畅游。
最高的那座了望塔,则被建成一座巍峨的城堡。
入目所及,皆是纯粹的童话世界。温暖的阳光,洒满每个角落,驱散了所有阴霾。
他和江琳,就站在这座童话城堡最高层的露台上,身旁没有戒备森严的护卫,只有和煦的风。
江琳穿着淡蓝色连衣裙,依偎在他身旁,他则伸手将她轻轻揽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两人之间没有隔阂,没有算计。阳光为江琳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美好得不像真实。
梦境悄然变幻。场景切换到旋转木马前。
江琳坐在一匹白色的木马上,随着音乐起伏旋转,发丝飞扬,笑得眉眼弯弯。
她看到了站在围栏外的他,眼睛瞬间亮起星光,朝他用力挥手,灿烂地笑着,声音清脆悦耳:
“严栖川!”
“严栖川!”
不等木马完全停稳,江琳就从上面跳了下来,提着裙摆,朝他奔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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