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死哪儿去了?后厨等着烧火呢!”。
管事的吼声再次传来。
王瑜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
他深吸一口气,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捡起散落的柴火,强迫自己站起来,跟着人流向烟雾缭绕的后厨走去。
他现在是王大,清溪县县衙新来的杂役小厮。
而那位年轻有为、深受本地百姓称道的顾县令。
是他的主子。。。。。。
一个遥远而陌生的,需要他敬畏和服侍的存在。
王瑜不得不快速学习这个时代小厮的生存法则。
低头做事,少说话,手脚勤快,对管事和老爷要有十二分的恭敬。
他凭借着很好观察力和机灵劲儿,磕磕绊绊地适应着劈柴、挑水、洒扫、搬运等各种粗活。
府里下人间流传着关于这位年轻县太爷的种种。
说他出身并非显赫,但读书刻苦,考取了功名;
说他为官清廉,断案公正,来清溪一年多,整治了积弊,百姓日子好过不少;
也说他性情严肃,不苟言笑,对下人虽不苛待,但也绝不亲近。
王瑜远远见过顾天杨几次,都是在对方巡视府邸或出入府门时。
每一次,顾天杨都穿着得体官服或便袍,神色端凝。
身边总是跟着文书或衙役,讨论着王瑜听不懂的政务。
他说话的声音比王瑜熟悉的要清朗一些,语速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言谈间引经据典,确实是十足的古代士人风范。
偶尔,王瑜会被指派去做一些靠近内院的活计,比如清扫书房外的小径,或者往老夫人和夫人院里送些东西。
他由此得知,顾天杨府上如今只有两位女主人。
顾天杨的祖母顾老太太,和母亲顾夫人。
两位都是慈眉善目的,但凑在一起,最大的话题和愁事,似乎就是顾天杨的婚事。
“杨哥儿都二十有六了,和他同年中举的张公子,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这是顾老太太忧心忡忡的声音,透过虚掩的窗扉传出来。
“母亲说的是!我也劝过多次,可这孩子,一提婚事便只说公务繁忙,尚无暇顾及”。
“或是需寻一心意相通的贤良女子,不可草率!”。
“唉,这般挑剔,可怎生是好?”。
顾夫人附和着,叹息声里满是无奈。
“我瞧着前日来拜访的刘员外家千金就不错,模样周正,性情也温和……”。
“还有李乡绅的外甥女,据说女红极好,知书达理……”。
王瑜低头快步走过,心里却莫名地,有点不是滋味。
现在的顾天杨,正是适婚年纪,家世清白,前途光明,被长辈催婚再正常不过。
可只要一想到,他会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古代小姐,举行三书六礼,洞房花烛……。
他就觉得胸口发闷。
这天下午,王瑜被临时叫去帮忙整理后花园的库房,那里堆放了一些暂时用不着的旧家具和杂物。
库房久未彻底清扫,灰尘很大。
王瑜和一个叫福贵的小厮一起,先把一些轻便物件搬出来晾晒除尘。
在搬动一个沉重的樟木箱子时,箱角挂住了旁边一个蒙尘的蓝布包袱,包袱散开,里面的东西“哗啦”掉出一地。
“哎呦,小心点!”,福贵叫道。
两人连忙放下箱子去捡。
散落的东西有些是旧账本,有些是破损的卷轴,还有几本旧书。
王瑜随手拾起一本纸张泛黄、线装都快散开的旧书。
拂去灰尘,书名是《清河游记》,着者名字模糊了。
他下意识地翻开。
书页间夹着一片早已干枯发脆的叶子,形状有点像枫叶,但更小。
而吸引王瑜目光的,是旁边空白处,用极工整又透着风骨的小楷写下的几行批注。
那几行批注的内容是关于书中记载的某段河道治理方案的得失探讨,言辞简洁,见解却颇为独到。
王瑜对古文半懂不懂,但吸引他的根本不是内容,而是那字迹本身。
那种收笔时微妙的捺角,甚至某个字因为书写急促而略略飞扬的一勾。
简直和他熟悉的那个顾天杨在便签上随手写的“老婆记得买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发现让王瑜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接下来的几天,王瑜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王大”这个身份上,努力干活,降低存在感。
在一个忙碌的午后。
王瑜被派去清扫连接前院与内书房的一条卵石小径。
正是春夏之交,天气说变就变,方才还阳光明媚,转眼就阴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
王瑜慌忙收拾扫帚簸箕,想找个地方躲雨,最近的就是内书房外那小小的一截檐廊。
他刚抱着东西冲进廊下,还没站稳,内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顾天杨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卷文书,似乎正要出门。
他今日未着官服,只穿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直裰,越发衬得面容清俊,身姿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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