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休伯利安号难得安静。符华刚在舰桥处理完三份巡逻报告，指尖的钢笔还未归位，医疗舱的紧急通讯便切了进来——林馨素来温婉的嗓音罕见地带着哭腔：“舰长！凛她……她把治疗舱拆了，还说要给您‘画个大英雄’！”
符华起身，军靴踏地的声响依旧沉稳，握着通讯器的指节却微微泛白。“舰桥交给你。”她对爱莉丢下简洁的指令，转身走向医疗舱。走廊应急灯的光线勾勒着她挺直的背影，像一柄蓄势待发的剑——只是这一次，剑锋所指，是某个心智倒退回三岁的“小麻烦”。
医疗舱门滑开，满地治疗舱碎片率先闯入眼帘。罪魁祸首正蹲在墙角，手里攥着一管维修用的荧光绿颜料，见到符华，立刻高举“战利品”，奶声奶气地喊：“木头爸爸！你看我找到的‘魔法棒’！”
符华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认得那管工程部新领的高强度荧光漆——附着力强，还带轻微腐蚀性。“凛，把那个给我。”声音平稳，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听不出情绪。
凛却把颜料往身后一藏，小跑到舷窗边，踮脚就往玻璃上划拉。一道刺眼的绿痕绽开，她咯咯直笑：“画个机器人爸爸！会打小怪兽的那种！”
符华正要上前，通讯器响起爱莉的声音：“舰长，检测到凛的纳米纹路能量波动异常，建议……”
“稍等。”符华打断，视线紧锁凛。几秒间，舷窗上已冒出一个歪扭轮廓：方脑袋，竖线眼，最显眼是头顶三个螺旋状的绿痕（凛曾吐槽的“大便头”），旁边还用拼音歪歪扭扭写着：“mu tou ba ba 最厉害！”
符华站在原地看了三秒。她从口袋摸出折叠整齐的手帕（前文明遗留的习惯），走向舷窗欲擦。
“不许擦！”凛猛地扑来，抱住她的胳膊用力摇晃，“这是我给爸爸画的勋章！你看这头发，像不像你生气的时候冒烟？”温热的小脸紧贴符华小臂，带着孩童的柔软和淡淡的奶香（偷喝了林馨的牛奶）。
符华的手臂微僵。换作平日，她定会不动声色抽回，提醒“注意分寸”。此刻触到那柔软的头发，指尖却迟疑了。最终她未抽离手臂，只用另一只手轻轻敲了下凛的额头，力道轻如羽毛：“胡闹。颜料有毒，沾肤会疼。”
凛缩了缩脖子，却不松手，仰起脸，眼睛亮得惊人：“那爸爸陪我玩！不画了！去舰桥看星星好不好？”
符华看着那纯粹的期待，沉默片刻，弯腰将凛打横抱起，手臂稳稳托住腰际，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先去洗手。”
凛欢呼着搂紧她的脖子，下巴在肩头乱蹭：“爸爸最好了！比亮晶晶妈妈还温柔！”
符华的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耳尖悄然染上一抹薄红，板着脸：“……莫乱称呼。”
行至走廊拐角，撞见爱莉。纳米纹路泛着淡蓝微光，显然刚从实验室赶来。爱莉的目光在符华怀中的凛身上停顿，随即落在符华肩上那道被蹭上的刺眼绿痕上。她抬手，指尖纳米群化作一道细光拂过——痕迹瞬间消失。
“此类物质，纳米群可分解。”爱莉解释，语气平静如常，却在符华擦身而过时，用仅两人可闻的声音低语，“……画得，倒有几分神似。”
符华耳尖的红晕瞬间加深，抱着凛对爱莉略一点头，步伐沉稳地走向盥洗室，只是那军靴踏地的声响里，隐约透出一丝平日绝无的仓促。
符华蹲在休息室的洗手台前，水流哗哗冲洗着凛手上的荧光绿痕。她的动作很轻，拇指碾过凛掌心最深那道痕迹时，力道更是放得极柔——这在那位递文件都讲究“效率优先”的舰长身上，实属罕见。
凛乖乖泡着手，脚尖却不安分地踮着，胳膊肘时不时蹭一下符华的肩膀：“木头爸爸，你看我画的螺旋头像不像？林馨姐姐说，你皱眉的时候头顶就会冒烟，像动画片里的蒸汽机器人！”
符华的动作一顿，从镜中瞥见自己紧抿的唇角，不自然地放松了些：“……莫信她胡言。” 话音未落，凛噗嗤笑出声，指着她：“爸爸耳朵红了！被我说中了对不对？”
符华不接话，只抽过毛巾，裹住凛的手轻轻按压。舷窗透进的阳光斜切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暖黄的光晕中，符华那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指，触及凛细腻的手腕肌肤时，竟柔软得如同怕碰碎琉璃。
“舰、舰长？”
门口一声轻唤。符华抬眼，见林馨站在那儿，手里攥着份医疗报告，脸颊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林馨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住，牢牢钉在符华与凛交握的手上。“爸爸”、“妈妈”的童言还在脑中嗡嗡作响，此刻亲眼所见——舰长低头给凛擦手的侧影，在光线下柔和得不可思议，连那冷硬的下颌线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暖意。凛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符华，嘴角还残留着一点未净的绿痕，像只被顺毛后餍足的小猫。
“颜料有些顽固，”符华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松开手，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唯有耳尖的红霞未褪，“劳烦拿些温和的清洁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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