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色的纳米屏障在门外无声流动,忠实地执行着最高级别的封锁指令,隔绝了一切内外的联系。
而下达指令的爱莉,此刻正心满意足地靠在符华的身边,享受着难得的、没有小麻烦源打扰的静谧时光。
或许她的纳米集群捕捉到了这份哭求,但在她基于规则逻辑的判断里,规定的反省时间远未结束,且“有效杜绝干扰源”是提升舰长工作效率与心情愉悦度的合理方式。
与确保符华身心健康相比,凛那冲动且需要时间沉淀的悔过,显然需要按流程等待。
与此同时,医疗部的实验室里,林馨静静地站着,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
脸上的泪痕早已干涸,火辣辣的掌心也渐渐冷却。但心里的那个窟窿,却越来越大,呼呼地吹着冰冷刺骨的风,仿佛能冻结血液。
实验室里很安静,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缓慢而沉重、仿佛即将停止的心跳。
她环顾四周,那些熟悉的仪器、药品、数据板…曾经代表着她的事业、她的价值、她在这艘舰上找到的新的归属与意义。
可此刻,它们看起来如此陌生,如此冰冷,如同墓园里的碑石。
凛那些无意却刀刀见血的话语,像恶毒的诅咒般在脑海中疯狂回荡,轻易地勾起了更深、更久远、从未真正愈合的伤痛。
她又一次…被轻易地抛下了。
她又一次…被证明了是不被真正需要的。
她付出真心,倾其所有,得到的却是轻慢的利用和理所当然的伤害。
而这一次,比家园毁灭那一次,更加令人绝望。
上一次,她的世界被战火碾碎,在星海中隐姓埋名、如同行尸走肉时,是符华舰长如同劈开黑暗的光明般降临,将她从绝望的深渊拉起,给了她新的容身之所,给了她认可、目标和一份沉重的救赎之恩。
那份恩情,是她多年来拼死效忠、竭尽所能、近乎燃烧生命去工作的全部动力。
她将符华视为信仰,视为冰冷宇宙中唯一可以追随的光。
可现在呢? 那束光,正温暖地照耀着别人。
在她最痛苦、最脆弱、最需要哪怕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问候来支撑的时候,她信仰的光,正和她最“宠爱的”、也是这一切“麻烦”源头的副官,沉浸在无人打扰的二人世界里。
她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到爱莉副舰长那甜蜜依恋的笑容和亲昵的姿态…
一种被彻底遗忘、被取代、从未真正融入过的冰凉感,如同宇宙中最寒冷的毒蔓,彻底缠绕并冻结了她的心脏。
原来…她早就不是不可或缺的了。有了妖精爱莉那种近乎神迹的纳米修复能力,她苦修多年、引以为傲的医术显得如此笨拙和落后。
有了爱莉副舰长那样光芒万丈、战力无双又深得舰长信赖的存在,符华舰长身边也不再需要她这样一个沉默的、只会处理伤痛的、可有可无的追随者。
而她小心翼翼珍藏、唯一一次鼓足勇气想要触碰的温暖,也只是把她当作一个方便的、无害的“工具”,甚至在她心碎离开后,那个人可能都未曾真正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休伯利安很好,符华舰长很好…可是,这里终究不是她的家。
她只是一个侥幸被收留的流浪者,一个始终徘徊在边缘的旁观者。
如今,梦该醒了,或许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多年的出生入死,无数次的在医疗室里与死神抢人,她早已还清了那份救赎之恩。她不再亏欠什么了。
而内心那片源自故乡毁灭的空洞和深重的负罪感,却从未消散。
她来自那个早已被联盟战舰化为宇宙尘埃的星球,她的家人、她的同胞、她的一切都已湮灭。
她当年侥幸存活,真的是幸运吗?还是另一种更为残酷的、需要独自背负所有记忆和罪孽活下去的惩罚?她苟延残喘至今,或许本就是一个错误。
是时候结束这场漫长的、自我欺骗的流亡了。
是时候…回到家人身边去了。用这残存的生命,在那片熟悉的、冰冷的废墟之上,为自己赎罪,寻求最后的安宁。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变得无比清晰、坚定,带着一种自毁般的、令人平静的决绝。
她没有写下任何辞呈,觉得那毫无意义,也无需告别。那些她曾经珍视的一切,此刻都变成了刺痛她的来源。
她只是默默地、极其简单地收拾了极少数的个人物品——一张磨损了边缘的泛黄全家福,一枚刻着母星图腾、早已失去光泽的徽章。
她没有带走任何与休伯利安、与符华相关的东西,仿佛要彻底抹去这段曾经视若生命的过往。
换下那身代表医疗主管身份的、洁白却沉重无比的白大褂,穿上了一身毫无特征的灰色便服。
她利用自己对这艘舰了如指掌的优势和尚未被注销的高级权限,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所有主监控系统和巡逻路线,穿梭在休伯利安号巨大而熟悉的舰体廊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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