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原始丛林,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张开了它潮湿而腥热的嘴。周牧远一行五人,就是主动跳进去的几块硬骨头。
没有路。脚下是厚厚的、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腐烂落叶,一脚踩下去,能没过脚踝,软绵绵的,却也吞噬着人的力气。巨大的树冠遮蔽了月光,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能依靠微弱的军用手电,照亮前方几米远的一小片地方。
“都小心脚下,这鬼地方的蛇,毒得很。”周牧远压低声音,走在最前面。他用一把开山刀,拨开身前垂下的、带着倒刺的藤蔓。
“营长,你就放心吧,我跟这儿的蛇,都是老邻居了。”王虎紧随其后,嘴里贫着,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四周的草丛和树干,“就是不知道,它们认不认识我这条过江龙。”
“闭上你的臭嘴,留点力气喘气。”陈平在队尾断后,声音冷静地传来,“前面五十米,左手边那棵歪脖子树下,有东西。”
队伍立刻停下,五道手电光束瞬间聚焦过去。那是一片被踩踏过的灌木丛,地上有一个被丢弃的空罐头盒,上面的外文标签在光下有些反光。
周牧远走过去,用刀尖挑起罐头盒看了看,又蹲下身,捻起一点泥土。
“脚印还很新,泥土是湿的。”他得出结论,“他们最多领先我们两个小时。这帮人有那个‘专家’拖后腿,速度快不了。”
“两个小时……”王虎磨了磨后槽牙,“够咱们追了。营长,干脆摸上去,一人一刀,给他们来个无声的了断。”
“不行。”周牧远站起身,否决了他的提议,“我们的目标不是杀人,是那箱东西。在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之前,不能打草惊蛇。万一他们把那玩意儿当手榴弹给扔了,咱们就成了千古罪人。”
“那现在怎么办?就这么跟在他们屁股后面闻味儿?”
“翻山。”周牧远用手电照向左侧那片陡峭得近乎垂直的山脊,“他们走沟,我们走梁。虽然难走,但路程能缩短三分之一。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到红石滩水库设伏。”
看着那片在夜色中如同鬼影般的山脊,即使是这几个身经百战的侦察兵,也暗暗吸了口凉气。
“都别杵着了,想不想回去喝许医生的庆功酒了?”周牧远把开山刀往腰间一插,率先朝山脊走去,“我这个伤员都不怕,你们几个怕个鸟。”
他胸前固定的胳膊在行动间传来阵阵钝痛,像是有根钢针在骨头缝里搅。这疼痛让他格外清醒,也让他不断想起那个给他包扎的女人。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口袋,那张写满字的纸,隔着几层布料,依旧能感觉到它的棱角。
那不是遗书,是回家的路标。
……
营地里,劫后余生的欢庆气氛已经被另一种沉重的紧张所取代。
许念拿着一张草图,站在了高德明的临时指挥部里。刘主任和几个参谋也在,所有人都愁眉不展。
“高指挥,我需要一块独立的、通风的、远离水源地的区域。”许念开门见山,把草图拍在桌上,“大概需要这么大,周围要拉上警戒线,二十四小时有人站岗,任何人不经允许不得进出。”
高德明正为追击小队的事心烦意乱,看了一眼那张画着几个方框的图,皱起了眉头:“许医生,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划地盘搞特殊?营地就这么大,哪有地方给你折腾?”
“我不是在折腾,我是在建一道防火墙。”许念的语气很平静,但内容却让所有人一惊,“如果周牧远他们失败,病毒一旦泄漏,我们这里就是第一道防线。我画的这个,叫隔离区。”
“隔离区?”高德明愣住了。
“对。所有出现不明原因高热、乏力、咳嗽症状的人,必须第一时间送进去观察。所有跟他们有过接触的人,也要在另一个区域进行医学观察。”许念指着图纸,解释道,“这叫切断传播途径。病毒不会自己长腿跑,它需要宿主。我们把可疑的宿主圈起来,就能最大程度地阻止它蔓延。”
帐篷里一片寂静,几个参谋面面相觑。这些词,他们听都没听过。
“我说许医生,”一个参谋忍不住开口,“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不就是个病吗?以前闹瘟疫,也没见这么麻烦,喝几碗草药,熬过去就过去了。”
“这不是普通的瘟疫!”许念的声音陡然拔高,她盯着那个参谋,眼神锐利,“那东西的传播速度和致死率,可能远超你们的想象。它可以通过飞沫、血液、甚至是被污染的物体传播。等你们发现有人不对劲的时候,可能他已经把病毒传给了身边的几十个人。到时候,就不是喝草药能解决的问题了,是成片成片地死人,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每个人的头上。
高德明脸上的肌肉抽动着,他虽然不懂什么叫飞沫传播,但他听懂了“成片成片地死人”。
“我还需要生石灰、大量的干净纱布、酒精,还有几口大锅,专门用来煮沸消毒所有从隔离区拿出来的东西。”许念没理会他们的震惊,继续提出要求,“另外,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必须饭前便后洗手,不准喝任何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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