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红晕。
陈默的呼吸骤停了一瞬。瞳孔因为过度的惊骇而放大，死死锁在墙壁上，自己影子头颅上方那片突兀的、颜色暗淡却无比扎眼的红色晕影上。不是光影把戏，不是眼花。它就在那里，像一个渗水的、无形的印章，拓在了冰冷的白色涂料表面。淡淡的，边缘模糊，但确确实实存在着，悬在“他”的头顶，如同一个沉默的、恶意的标记。
镜子里的倒影只在反射中显现。手机屏幕里的异象需要“镜面”才能窥见。可现在，这红色的标记，直接出现在了现实世界最普通的平面上。规则……被打破了？还是说，这只是某种“痕迹”，而非实体？
陈默的思维像生锈的齿轮，在极致的恐惧中艰难转动。他不敢动，甚至不敢眨眼，生怕那团红晕突然清晰起来，或者……从中渗出些什么。
“嗒。”
又是那声轻响。比之前那两次，似乎更近了些。不是水声，不是敲击声，更像是一种……粘稠液体滴落的、沉闷的粘连声。
声音的来源……似乎是手机。
陈默僵硬地、一点一点地，将眼珠转向腿边不远处那部依然亮着暗红光晕的手机。屏幕的光不再是稳定的晕染，核心区域那不断蠕动凝聚的暗红色，此刻正中心，鼓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半球形的凸起。像一颗即将涨破的血泡，表面甚至能看出液体缓慢流转的、令人作呕的纹路。那“嗒”的一声，就像是这“血泡”内部，压力达到临界时，一次微不可查的释放。
凸起极其缓慢地、一毫米一毫米地向上“生长”。屏幕玻璃仿佛变成了某种具有延展性的薄膜，被内里的东西顶起一个尖锐的弧度。
陈默的胃部一阵剧烈抽搐，他想吐。喉咙深处泛起酸水。他看着那屏幕中心的凸起，仿佛下一秒，那层玻璃薄膜就会被戳破，里面那粘稠的、不可名状的东西就会流淌出来，顺着地板，蔓延到他赤裸的脚边。
不。不！
求生欲，或者说，是彻底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压倒了一切。他不能等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东西从手机里“出来”！
他猛地伸出还能动的左手，不是去拿手机，而是五指箕张，带着全身残存的力量和不顾一切的狠劲，狠狠朝着那亮着暗红幽光的屏幕拍了下去！
“啪！”
一声结结实实的脆响。不是屏幕碎裂的声音，是他手掌拍在坚硬玻璃和塑料壳上的声音，带着皮肉的闷响。手掌瞬间传来火辣辣的痛楚，但陈默不管不顾，用掌心死死捂住整个屏幕，用尽全身力气向下按压，仿佛要把那凸起的、蠕动的东西硬生生按回屏幕深处，按扁，按碎！
暗红的光被他的手完全遮住了，从指缝边缘漏出几丝微弱的、不祥的红色。掌心下，手机屏幕的玻璃传来清晰的触感——坚硬，冰冷，光滑。没有任何“柔软凸起”的触感，仿佛刚才看到的只是光影折射的幻觉。
但陈默知道不是。他的掌心能感觉到，那被捂住的屏幕下方，有极其细微的、持续不断的、如同脉搏般的震动。不是手机来电或信息的震动，而是一种更缓慢、更粘滞的搏动，带着微弱的温度——不是电子产品发热的温度，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阴冷的、仿佛来自地底的寒意，正透过玻璃，丝丝缕缕地渗进他的掌心皮肤。
他死死捂着，不敢松手。身体因为用力而颤抖，冷汗浸透了全身。他不敢低头看，不敢确认自己手掌和屏幕之间，是否已经沾染了什么。他只是用尽全部的意志力，死死压着，像一个绝望的赌徒，押上最后的筹码。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掌心下的搏动感，似乎因为被阻隔而变得微弱，但并未消失，反而带着一种固执的、缓慢渗透的力量，持续不断地传来。
墙角，镜子里的红裙倒影，似乎偏转了一个微小的角度。那一直垂落的、指向下方的苍白手指，极其缓慢地，一根一根，向内蜷缩起来，最后，握成了一个松松的、孩童般的拳头。
就在那拳头握拢的瞬间——
“咚！”
一声闷响，从陈默背后传来。
不是拍打，更像是……什么东西，用不大不小的力气，靠在了他背后的墙壁上。隔着一层不算厚的墙壁板材，那震动清晰地传递到他紧贴墙壁的脊背上。
陈默浑身剧震，捂着手机的手猛地一颤，差点松开。他惊恐地扭过头——尽管脖子僵硬得几乎要发出呻吟——看向自己身后的墙壁。
惨白的墙壁，除了他自己的影子，和被顶灯拉长的、扭曲的家具阴影，什么都没有。刚才那一下闷响，仿佛只是楼上传来的、偶然的动静。
但陈默知道不是。那震动的位置，那力度，太精准了。就在他背心正后方。
他猛地转回头，再次看向镜子。
镜子里，那个倒悬的红影，不知何时，已经不再蜷缩在天花板角落。它的位置，移动了。
它依然倒悬着，暗红的裙摆像一朵倒垂的、枯萎的花。但它此刻悬挂的位置，是在镜子映出的、那面空白墙壁的中段。就在镜子中陈默自己影像的背后，几乎与他背靠墙壁的姿势完全重叠。镜中，那红裙的下摆，甚至微微飘起一点，拂过“陈默”后背的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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