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睿将那份回电的草稿扔在桌上,不再多言。
会议室里,劫后余生的将军们,用一种全新的,混杂着敬畏与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如果说,之前的十二字真言是为川军指出了一条生路。
那么此刻这份回电,就是在这条生路上,硬生生铺出了一条黄金大道!
他们看明白了。
从头到尾,这个年仅十八岁的青年,就没想过要真的出兵。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条件,都是在拖延时间!
都是在利用何应钦的阳谋,反过来榨干南京的血!
刘湘的咳嗽声渐渐平息,他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那张病态苍白的脸上,是一种压抑不住的狂喜。
他撑着桌子,缓缓站起,目光扫过全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扫清阴霾的决断。
“都散了吧。”
“各回防区,约束部队,等命令。”
“谁敢私下跟南京或者西安那边眉来眼去,老规矩,军法从事!”
命令下达,众人如蒙大赦,纷纷起身告辞。
唐式遵走过刘睿身边,脚步顿了顿,那张总是慢条斯理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毫无掩饰的钦佩。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拍了拍刘睿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人群散去,偌大的官邸重归寂静。
刘睿送走最后一个将领,关上门,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的疲惫涌上全身。
从突袭黔北,到千里奔袭赶回山城,再到这场惊心动魄的政治豪赌,他的精神和身体,都早已绷紧到了极限。
他回到自己的临时办公室,没有开灯,重重地把自己摔进那张宽大的皮质靠椅里。
“嗤啦——”
他扯开束缚着脖颈的风纪扣,解开军装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手指用力按压着太阳穴。
脑子里像塞进了一团乱麻。
何应钦的阳谋暂时解了。
可以预见,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重庆和南京之间,将会为了一百万大洋、十万套冬装和那二十四门德国重炮,展开无数轮的电报拉锯。
而他,为川军,为自己,赢得了最宝贵的喘息时间。
但这还远远不够。
黔北拿下了,产值上去了,但那只是系统面板上冰冷的数字。
他需要把这些数字,变成实实在在的步枪、大炮,变成能上阵杀敌的军队!
黔北收编的那些地方部队,成分复杂,更像是一群拿着枪的土匪,必须彻底整编,才能形成战斗力。
钱?
他不缺。
遵义那群贪官污吏刮地三尺攒下的家底,几乎全被他抄了过来,加上商行源源不断的现金流,他的小金库充裕得吓人。
他缺的,是人!
能将图纸变成产品的技术人才!
能将新兵练成精锐的军事人才!
就在这时。
“笃,笃。”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刘睿没有睁眼,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转动声,周岳廷那沉稳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桌上,看着刘睿疲惫的模样,没有立刻开口汇报工作。
刘睿感受到来人的安静,缓缓睁开眼,坐直了身体,重新扣上了风纪扣,整了整军装。
“老周,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我正有事要找你。”
“旅座,看你脸色不好,可是身体不适?”周岳廷倒了杯水,推到刘睿面前。
“没事,就是连轴转了几天,有点乏。”刘睿端起水杯一饮而尽,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
“老周,我问你,我们现在最缺什么?”
周岳廷沉吟片刻,字斟句酌地开口:“缺的东西多。缺枪,缺炮,缺药……但最缺的,是能用这些东西,能带好兵的人。”
“说对了!”刘睿一拍大腿,“我手上有点钱,也能搞来装备,但没人,都是白搭!黔北那边的部队要整编,我需要大量的基层军官去填充骨架。你有什么人选?”
周岳廷显然早有腹稿。
“我们川军里,倒是有几个老兄弟。都是跟主席从微末时一路打出来的,忠心没问题,带兵经验也足。比如陈兰亭,以前在二刘之战里当过营长,为人耿直,敢打敢拼。还有王孟霍,脑子活泛,擅长练兵……”
他推荐了几个人,但随即话锋一顿,补充道:“不过,他们都是老一套的带兵法子,让他们带个连,管个排,绰绰有余。再往上,去指挥一个营,用上咱们旅的新战术,恐怕就有些吃力了。”
刘睿点了点头,这和他的判断一致。
这些旧时代的军官,可以用,但不能大用。他们是川军的基石,却不是川军的未来。
他揉了揉发胀的额头,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已久,此刻终于变得清晰。“老周,我一直在想,是时候动用我最大的本钱了。”他缓缓抬起头,眼中光芒大盛,沉声道:“黄埔!我黄埔十期的同学们!”
他毕业于黄埔十期第一批,那一批毕业生,如今大多分配在全国各地的军队里,有的在中央军,有的在地方部队,有的还在等待分配。他们接受过最先进的军事理论教育,思想开明,正是一张张等待作画的白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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