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令下,整个四川,这头沉睡已久的巨兽,被强行唤醒,发出了痛苦而愤怒的嘶吼。
川北,剑阁古道。
唐式遵二十一军的精锐师,在师长罗泽州的亲自带领下,如同一条灰色的长龙,沿着崎岖的山路疾速前行。士兵们身背全套装备,步枪的刺刀在晨光下闪着寒芒。队伍里没有喧哗,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军官们嘶哑的口令。
罗泽州把那份从唐式遵那里得来的“寿礼”——《山地步炮协同训练构想》,抄录了数十份,下发到每个连长手中。
“都给老子记清楚了!”罗泽州骑在马上,马鞭指着前方望不到头的山路,“刘家那小子把梯子都递到我们手上了,谁他娘的要是爬不上去,老子亲自把他踹回老家养猪!”
他的士兵们虽然疲惫,但眼中却有光。他们知道,这场演习,是他们一步登天的机会。
川东,渠县。
第二十军杨森部的士兵们,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队伍拉得足有几里长,歪歪扭扭,像一群刚被放出笼的鸭子。军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打牌,士兵们则把步枪当拐杖,满腹牢骚。
“妈的,这叫什么演习?明摆着是姓刘的想让咱们跑断腿,好削咱们军座的兵权!军座让咱们‘保存实力’,我看就该在路边歇着,看他刘家小子能奈我何?”
“就是!咱们是二十军的人,不是他刘家的长工!听说唐式遵那帮龟儿子跑得跟兔子一样,那是去给刘家当狗!咱们耗着,等到了成都,枪炮还不是得看军座的面子分?”
一名连长输了钱,心情正糟,听到士兵抱怨,走过去就是一脚:“嚷嚷个屁!军座说了,这次就是去走个过场,保存体力,别他娘的把自己累死了!枪都给我扛好了,别丢了!”
士兵们一听,更加懈怠。不少人干脆把背包里的干粮扔掉一半,减轻负重。队伍的行进速度,慢如蜗牛。
而在他们前行的道路上,一道道无情的关卡,已经悄然设立。
距离成都一百五十公里外的第一个检查站。
这里由独立旅一团一营负责,负责人正是雷动。他穿着一身普通的士兵服,亲自守在路口的计时点,手里拿着怀表,面无表情。
“报告!二十三军潘文华部先头团,抵达!”一名记录员大声喊道。
雷动看了一眼怀表,在记录板上写下时间。“用时二十八小时,比规定时间提前两小时。全员装备完整,士兵精神状态良好。加五分!”
潘文华部的团长跑过来,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洪亮:“报告雷团长!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三军先遣团,奉命抵达一号检查站,请指示!”
“水在那边,自己打。休息十五分钟,然后继续前进。下一个检查站,在八十公里外。”雷动指了指路边早就准备好的几口大水缸。
没有欢迎,没有客套,一切都像冰冷的机器。
那团长也不恼,咧嘴一笑,带着人去喝水。他知道,这就是新规矩。
两个小时后,观察哨来报:“报告团长!二十军杨森部先头营,抵达!”
雷动抬头看去,只见一支稀稀拉拉的队伍,如同败兵,慢吞吞地挪了过来。不少士兵连枪都扛不动了,互相搀扶着,脸上全是怨气。
带队的营长满头大汗地跑到雷动面前,挤出一个笑脸:“雷团长,兄弟,行个方便。路上耽搁了,你看……”
雷动看了一眼怀表,声音听不出情绪:“迟到三小时零十分钟。扣三十五分。”
他拿起望远镜,扫了一眼那支队伍。“士兵装备不齐,军容不整,士气低落。再扣二十分。”
那营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但很快又恢复过来,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雷团长,咱们都是川军,抬头不见低头见。杨军座那边……你也知道,他老人家就这个脾气。通融一下,分数别写那么难看,回头我做东,在成都最好的馆子给您赔罪。”
“伙夫呢?”雷动放下望远镜。
“啊?”
“我问你,行军途中,你的伙夫在哪里?你的士兵吃上热饭了吗?”雷动的问题像刀子一样。
那营长哑口无言。他们的伙夫早就掉队,不知道在哪里歇着了。
“后勤保障混乱,扣十分。”雷动在记录板上写下最后一个数字,然后抬头看着他,“总分负六十五分。你们可以过去了。”
那营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随即转为一丝恼怒:“雷团长,我敬你是新编旅的,但你这办事也太不讲情面了。我们可是二十军的人,杨军座的面子,你总得给吧?”
雷动放下笔,终于正眼看向他,但眼神里没有轻蔑,只有一种看待老旧零件般的平静。“这位长官,我的记录板,只记录事实。事实是,你们迟到了三小时,士兵装备不整,士气涣散,连热饭都吃不上。这些不是我扣掉的分,是你们自己行军路上丢掉的分。”他顿了顿,语气依然平淡,却字字如锤,“我这里没有杨军座的面子,只有川军的军纪。如果你觉得这个分数有问题,可以立刻向总指挥部申诉,或者,带着你的人,在下一段路把分数挣回来。当然,如果你们选择放弃,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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