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到了初夏。
这几个月来,平阳县的气候变得极其反常。
往年这个时候,应该是梅雨季节,细雨绵绵。可今年,自打春节过后,老天爷就像是忘了怎么哭,一滴雨都没下过。
太阳毒辣得像是要把大地烤出油来。经开区的柏油马路被晒得发软,空气中弥漫着燥热的尘土味。路边的杨树叶子全都卷了边,蔫头耷脑地挂在树枝上,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的病人。
“由于持续干旱,响水河水库水位已降至死水位。为保障居民生活用水,县防汛抗旱指挥部决定,即日起对全县工业企业实施限水措施……”
经开区管委会的会议室里,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着县电视台的新闻。
方东望坐在主位上,脸色比外面的天色还要阴沉。
“啪!”
一份厚厚的文件被摔在桌子上。宁州时代的项目负责人曾毓,这位平时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此刻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精致的妆容都掩盖不住脸上的怒火。
“方主任,这就是你们的承诺?”曾毓指着窗外,“我的生产线是一秒钟都不能停的!冷却水循环系统一旦断水,设备就会过热损毁,损失是按分钟计算的!你们水利局那个什么局长,昨天直接把我的人赶出来了,说‘要水没有,要命一条’!”
方东望揉了揉眉心。
这已经不是这一周的第一起投诉了。
自从他在周家古井投下那枚铜钱后,“坎水钉”的反噬就开始显现。但这不仅仅是天灾,更是人祸。
周道明虽然人在省城“养病”,但他的触手依然牢牢控制着平阳县的许多关键部门。特别是水利局局长王大发,那是周道明的死忠。这次借着旱情,王大发打着“保民生”的政治正确旗号,精准地对经开区实施了“断水”制裁。
这是绝户计。
没有水,工厂就得停。工厂停了,工人就得散。投资商一撤,方东望这个经开区主任就成了光杆司令,之前的政绩全都会变成笑话。
“曾总,你先消消气。”方东望站起身,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递给曾毓。水流很细,显然连管委会的水压都不足了。
“给我半天时间。”方东望看着曾毓的眼睛,语气平静得可怕,“今天太阳落山之前,如果水还没来,我自己提桶去给你挑水。”
送走曾毓,方东望回到办公室,把门反锁。
“林克,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林克从里间钻出来,手里拿着一台平板电脑,脸上带着那种即将搞事的兴奋:“局长,查到了!简直是丧心病狂!”
林克点开一张卫星地图,指着经开区上游几公里外的一片绿色区域。
“这是‘云湖高尔夫球场’,周家三年前投资建的。对外宣称是生态公园,其实就是个私人会所。”林克放大图片,“您看,这草坪绿得跟翡翠似的。咱们这边渴得冒烟,他们那边却在用喷灌系统二十四小时浇水!”
方东望看着屏幕上那刺眼的绿色,冷笑一声。
“不仅如此。”林克划动屏幕,调出一段无人机偷拍的视频,“我昨晚摸进去看了一眼,好家伙,那里面有个巨大的人工湖,蓄水量足足有几十万方!而且,水利局专门给他们铺了一条暗管,直接从响水河上游引水。咱们经开区的水,全被这帮孙子截流去养草皮了!”
“保民生?”方东望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这就是他们保的民生?保的是周家的草,断的是百姓的粮!”
“局长,咱们怎么办?水利局那边手续齐全,咱们要是硬闯,那是破坏私有财产。”林克有些犹豫。
方东望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从抽屉里拿出一顶安全帽扣在头上。
“私有财产?”方东望抓起桌上的执法记录仪,扔给林克,“依据《水法》第四十八条,在这个旱情预警等级下,所有高耗水娱乐场所必须无条件关停。他们不仅没停,还私接暗管,这就是盗窃国家资源!是刑事犯罪!”
“叫上综合执法大队,再通知电视台的记者,还有……给沈小姐打个电话,借两辆油罐车来。”
……
半小时后,云湖高尔夫球场。
这里简直是另一个世界。高大的围墙隔绝了外面的尘土和燥热,里面绿树成荫,流水潺潺。喷灌喷头旋转着,喷洒出细密的水雾,在阳光下形成一道道彩虹。
一群穿着名牌Polo衫的中年男人正挥舞着球杆,谈笑风生。其中一个胖子正是水利局局长王大发,他正陪着几个煤老板打球,满脸谄媚。
“王局,还是您这儿舒服啊。”一个煤老板擦了擦汗,“外面那些穷鬼为了点水都快打起来了,咱们这儿还能洗澡。”
“嘿嘿,这就叫资源优化配置。”王大发得意地挥了一杆,“那个方东望不是能耐吗?我看他这次怎么变出水来。等那个宁州时代一停产,他哭都来不及。”
就在这时,一阵巨大的轰鸣声打破了球场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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