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院落里灯火通明,与长安城其他区域宵禁后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进出的捕快和胥吏面色凝重,脚步声在青石板上回荡,显得格外急促。
卢凌风被安置在后衙一间僻静的厢房里,费鸡师亲自守在一旁。裴喜君不肯离去,坐在床榻边的矮凳上,眼睛红肿,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湿帕子,时不时小心翼翼地替卢凌风擦拭额角渗出的冷汗。卢凌风依旧昏迷,脸色苍白,但呼吸比之前在玄武门时平稳了些许。
前衙的正堂,此刻临时充作了办案的公廨。苏无名褪去了被勾破的官袍,换上一件寻常的深色常服,坐在主位。薛环则站在一张临时搬来的长条木桌前,桌上铺着长安城的坊市图,上面已经用朱笔圈出了几个地点。
“大人,”薛环的声音带着疲惫,但条理清晰,“玄武门现场初步清理完毕。共发现冥火教徒尸首三十七具,其中包冥火教首领莫风。重伤被俘者十一人,均已押回大牢,由我们的人和金吾卫共同看守,费医师已经去看过,说有几个伤得太重,怕是撑不过今晚。”
苏无名微微颔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我们的人伤亡如何?”
“大理寺弟兄战死九人,重伤十五,轻伤无数。金吾卫那边…数字更大些。”薛环语气沉重,“卢中郎带来的金吾卫好手,折损了近三成。”
苏无名沉默片刻。这些都是精锐,一夜之间损失如此之大,令人心痛。但他很快收敛情绪,问道:“搜索有什么发现?”
薛环指向坊市图:“在城楼废墟中,除了大量铜鼎碎片,还找到了这个。”他从旁边一个木匣里,用镊子夹起一小块东西。那是一片衣角的碎片,质地是上好的暗纹锦缎,颜色深紫,边缘有金线绣制的繁复卷草纹,但在爆炸中被燎黑了大半。“这料子,不是寻常冥火教徒能穿的。是在莫风尸体附近找到的,但…似乎不属于他。”
苏无名接过镊子,仔细看了看那衣料:“收好。还有吗?”
“有。在铜鼎基座下方的碎石里,找到了几块没完全炸碎的骨头。”薛环又指向另一个小碟子,里面放着几块焦黑的骨片,“费医师初步看了,说不是新骨,像是…陈年旧骨,而且不止一个人的。”
苏无名眉头微蹙。用多人的陈年旧骨作为邪术媒介?“让费鸡师尽快详细检验这些骨片。另外,通知仵作房,所有冥火教徒的尸首,包括莫风,都要仔细验看,特别是检查他们身上有无特殊的印记、纹身,或者体内有无异物。”
“是。”薛环记下。
“那些被俘的教徒,审问得怎么样了?”苏无名问。
薛环摇头:“嘴都很硬,用了些手段,只撬开一个小角色的嘴。他说他们平日分散在城中各处,只听上层指令行事。每次聚集,地点都不同,联络方式也很隐秘。至于今晚的计划,他们只知是‘圣教大事’,具体细节只有护法以上才知晓。”
“护法…”苏无名沉吟,“抓住的几个护法,能开口吗?”
“三个护法,两个在爆炸中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另一个…咬舌了,没救过来。”薛环面露无奈。
线索似乎又断了。苏无名并不意外,冥火教行事诡秘,若非如此,也不会潜伏这么久。
“对了,大人,”薛环想起一事,“我们在清理战场时,发现靠近御辇方向的地面上,有一些奇怪的粉末,颜色暗红,已经收集起来,等费医师有空了查验。”
苏无名点头。那是之前皇帝侍卫被控制时,可能残留的冥火烬或者其他药物痕迹。
这时,一名胥吏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饼。苏无名和薛环这才感到腹中饥饿,也顾不上许多,端起碗吃了起来。热食下肚,驱散了些许寒意和疲惫。
“太子殿下那边…”薛环吃着饼,含糊地问。
“殿下已入宫面圣。太平公主被暂时软禁在宫中某处。”苏无名喝了口汤,“朝堂上的风波,不是我们此刻能左右的。我们的职责,是查清此案,揪出所有余孽。”
正说着,樱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暗色衣裙,脸上带着些许奔波后的风尘。
“先生。”樱桃轻声唤道。
苏无名示意她进来:“有发现?”
樱桃点头,看了一眼薛环。苏无名道:“无妨,说吧。”
“我按先生的吩咐,在爆炸后暗中跟踪了几拨看似慌乱逃散的人群。”樱桃语速平缓,“大部分确实是受惊的百姓或者低级教徒。但有一伙三人,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从玄武门西侧的安礼门附近离开,行动迅捷,彼此间有默契的手势交流。我跟着他们,穿过三条巷子,到了永兴坊的一处宅院后门。”
“永兴坊?”苏无名放下碗。永兴坊靠近皇城,多是达官显贵的宅邸。
“是。那宅院我看着…像是礼部侍郎欧阳泉大人的别院。”樱桃补充道。
欧阳泉?苏无名目光一凝。这个名字,在之前的案件中,也曾若隐若现地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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