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衡照常上学、看书、进行体能训练,手臂上的伤在陈铮的严密监督下换药,愈合得很快。陈铮也似乎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沉默、冷峻、督促她锻炼学习。
但谢知衡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陈铮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一种几乎难以察觉的、被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焦虑。他接送她上下学的次数更频繁,即便不能亲自来,也会让李卫东或者另外几个信得过的跟班暗中留意。
同时,她也隐约察觉到,陈铮似乎更忙了。除了学业和训练,他外出的次数变多,有时会很晚才回来,身上偶尔会带着一丝极淡的烟味——他似乎尝试用这种方法掩盖别的气味——和尘土气。韩北和穆勒善来找他的频率也高了,三人常在他房间里低声交谈着什么,神情严肃。
谢知衡没有过问。她尊重陈铮的界限,也知道他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一周后的一天傍晚,陈铮回来得比平时早了些,脸色是一种紧绷过后的松弛,眼底带着一丝冷冽满足感。
吃饭时,他看似随意地对陈广生提了一句:“爸,听说前几天在北海公园持刀伤人的那个拐子,在拘留所里不小心摔断了腿,还挺严重,估计以后想走路也难了。”
陈广生正在看文件,闻言头也没抬,只“嗯”了一声,仿佛这只是报纸上一条无关紧要的社会新闻。周励云倒是唏嘘了两句“恶有恶报”。
谢知衡正夹菜的筷子微微一顿。她抬起眼,看向对面的陈铮。
陈铮也正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分享一个事实。
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谢知衡低下头,继续安静吃饭。
她知道,这就是陈铮说的“处理”。他用了他的方式,确保了那个人再也无法构成威胁,甚至可能还挖出了更多东西,但那些细节,他不会说,她也不需要知道。
这件事,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又过了几天,谢知衡手臂上的纱布终于可以拆掉了,只留下一道浅粉色的新疤。陈铮检查了一下,确认愈合良好,脸色才真正缓和下来。
周末,越绘宁又热情地邀请谢知衡去家里玩,这次还神神秘秘地说:“有个特别好玩的人被放出来了!我一定要介绍你认识!”
谢知衡猜到她指的是那个“崇小鹏”,想到那些被他涂鸦的俄文书籍,倒是生出几分兴趣,便答应了。
这次陈铮没有阻拦,只是照例询问了地点和时间。
到了越家,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少年。
散乱的头发,桀骜不羁的神态。
正是那天在公园树上跳下来送药的假药贩子的后人!
崇小鹏显然也没料到这么快又见面,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极其灿烂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眼神亮得惊人:“哟!这不是咱们勇敢的小英雄吗?伤好利索了?”
他说话还是那股不着调的味儿,但语气里的熟稔和惊喜却不作假。
越绘宁惊讶地瞪大眼:“崇小鹏,知衡,你们……认识?”
崇小鹏抢着说,手舞足蹈:“岂止认识!那可是过命的交情!对吧,小不点儿?”他冲谢知衡挤挤眼。
谢知衡:“……”
她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承认见过。
越绘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虽然好奇得抓心挠肝,但看谢知衡没有细说的意思,崇小鹏又满嘴跑火车没句实话,只好按捺住好奇心,兴奋地拉着谢知衡:“不管怎么认识的,太好了!我就说你们肯定能聊到一起!这个人可有意思了!”
崇小鹏被关了近一个月的禁闭,虽然偷跑出来过,但显然还是憋坏了,话多得停不下来。
他先是围着谢知衡,对她那天的“壮举”表达了滔滔不绝的敬佩——用词夸张如同说书,然后又开始抱怨他爹是多么“冷酷无情”、“不懂艺术”、“扼杀天才”,最后话题又跳到他那些宝贝摄影器材上,拉着谢知衡就要给她展示他藏在越绘宁这里的家当。
谢知衡虽然觉得他吵闹,但不得不承认,崇小鹏的知识面极其广博,尤其是在光学、机械(仅限于摄影相关)和苏联文化艺术方面,堪称一个小专家。而且他的思维跳跃性极强,经常能冒出一些看似荒诞却颇具启发性的点子。
比如,他看到谢知衡在翻看那本有他批注的《日瓦戈医生》,立刻凑过来:“你也喜欢这本?哎,我觉得要是把它拍成电影,绝对不能像他们通常搞的那样死气沉沉!得用快速剪辑!特别是暴风雪那场,镜头要晃,要碎!音乐也不能用传统的交响乐,得用……嗯……用钢铁厂的声音!对!敲击声!摩擦声!那才够劲儿!”
谢知衡虽然对他的艺术表达方式持保留态度,但却能理解他试图通过非常规手段传递强烈情感和理念的意图。
她偶尔会冷静地插一句:“快速剪辑需要考虑到视觉暂留原理和观众的心理承受阈值。钢铁厂噪音的频率如果未经筛选,可能会引发不适,削弱而不是增强表现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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