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二月,北京城彻底沉入凛冬的怀抱。北风卷着残雪,在胡同巷陌间穿梭呼啸,吹得窗棂咯咯作响。军区大院里,家家户户窗玻璃上都结着厚厚的冰花,室内却因供暖充足而暖意融融。
作文事件在陈广生果断而有力的干预下,迅速平息下去。
谢知衡的生活恢复了往常的节奏:上学、泡图书馆、在陈铮的监督下进行绝不懈怠的体能训练,以及继续沉迷于那些在旁人看来深奥无比的书籍之中。
不过,她心里始终记着一件事——越绘宁在那次“作文事件”中,毫不犹豫、冒着风险为她传递了关键信息。
这份情谊,谢知衡看得极重。她并非善于表达情感之人,但恩怨分明。
于是,在一个周五的下午,放学铃声刚响,她便叫住了正兴致勃勃准备和她讨论新乐谱的越绘宁。
“绘宁,”谢知衡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眼神里带着少有的郑重,“寒假你有什么安排吗?”
越绘宁眨眨眼,有些意外谢知衡会主动问起这个,立刻笑道:“没什么特别安排呀!大概就是在家练琴、看书,偶尔跟我妈去逛逛供销社。怎么,你有好主意?”
她了解谢知衡,从不问无意义的问题。
“嗯。”谢知衡点点头,“寒假,我想邀请你来家里玩。或者,”她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用词,最终选择了一个她认为最能表达谢意的方式,“我请你出去吃大餐,出去玩。感谢你上次帮我。”
越绘宁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哎呀!就为这个呀?咱们不是好朋友嘛!应该的!不过……”
她促狭地眨眨眼,带着点戏谑看着谢知衡,“‘出去吃大餐,出去玩’?谢知衡,你知道北京城里现在哪家馆子招牌菜好吃?哪处地方好玩儿吗?你平时不是图书馆就是训练场,最远也不过就被你家里人拎去北海公园溜达了一圈儿哦!”
谢知衡被她说得一怔,白皙的小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窘迫的神情。
她确实……不知道。
她的活动范围极其有限,对这座古都的认知大多来源于书本和陈广生偶尔提及的历史地理。
她下意识地想说“可以查资料做攻略”,但立刻意识到,这个时代并没有后世那般便捷的信息获取渠道。
看着谢知衡那副认真思考却又无从下手的模样,越绘宁“噗嗤”笑出声来,连忙摆手:“好啦好啦,逗你的!真要出去玩,当然是我带你啦!我可是地道的北京姑娘,虽然有几年在外地,但回来后可是把我爸我妈当年谈恋爱的地方都摸清楚了!”
她语气里带着小骄傲。
“不行。”谢知衡却坚决地摇了摇头,眼神执拗,“这次必须我来安排。这是感谢。”她强调道,语气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她谢知衡答谢别人,岂能反而让别人劳心费力?
越绘宁看着她那副“我必须报答你”的严肃小模样,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好笑,知道拗不过她,便从善如流道:“好好好,那就让我们的小天才好好规划一下!我可等着你的‘大餐’或者‘好玩的地方’哦!”她故意拉长了语调,满是期待。
然而,这份期待在谢知衡回家后,面对实际问题时,变成了一个不小的难题。
晚饭后,她罕见地没有立刻钻回书房或卧室,而是踌躇了片刻,走到正在客厅看军事简报的陈铮身边。
“哥。”她轻声唤道。
陈铮从文件上抬起眼。他对妹妹的情绪和动向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立刻察觉到她似乎有事。
“嗯?”
“哥,北京冬天,哪里有好玩的?好吃的?”谢知衡开门见山。
陈铮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他大概猜到了缘由。
“想带越绘宁出去?”他放下简报,身体微微后靠,目光落在妹妹略显局促的脸上。
“嗯。感谢她上次报信。”谢知衡如实回答。
陈铮沉吟了一下。他对于谢知衡要单独带朋友外出这件事,本能地持保留态度。尽管越绘宁比他还大半岁,但在他眼里,这两个都是需要看顾的小姑娘。
尤其是自家这个,看似冷静成熟,实则在某些方面毫无社会经验,且自带招事体质。北海公园的刀伤和不久前的作文风波,至今让他心有余悸。
“冬天城里风大,也没什么特别好玩的地方。逛公园太冷,逛商店……”陈铮想象了一下谢知衡和越绘宁在百货大楼里挤来挤去的场景,觉得违和感十足,“人又多又杂。”他下了结论。
谢知衡静静听着,知道哥哥说得有道理,但她并没有放弃,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等待下文。她知道陈铮既然开了口,就不会只是否定。
果然,陈铮顿了顿,提出了另一个建议:“冬天不如去郊外泡温泉。小汤山那边有几家疗养院和招待所,环境清静,也安全。吃的方面,那边自有特色,食材也新鲜。”
泡温泉?谢知衡还没体验过。不过听起来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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