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清冷地洒在蜿蜒曲折、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将嶙峋的怪石与婆娑的树影拉得老长,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夜风,带着深秋特有的凉意,呜咽着吹过,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也吹拂着少女额前早已被细密香汗浸湿、凌乱贴附着的几缕青丝。
苏清婵的脚步,已然有些踉跄虚浮,每一次落足都显得沉重无比,在寂静的夜空中踏出沙沙的声响,混合着她急促而压抑的喘息声。
她那张平日里不染尘埃、莹白如玉的绝世仙颜,此刻沾染了些许逃窜时蹭上的尘土与草屑,更写满了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深入骨髓的焦急,原本璀璨如星的明眸,也因力竭与担忧而显得有些黯淡。
但她的手臂,却依旧如同最坚韧的藤蔓,坚定而稳固地环绕着叶天精壮的腰身,将他大半的重量,都毫无怨言地承载在自己那看似纤弱不胜衣的香肩之上。
这个男人,重逾山岳。
这绝不仅仅是体重的沉甸,更是源自他体内那混乱不堪、时而狂暴如海啸、时而微弱如游丝的恐怖灵力波动,与那股如同附骨之疽般不断侵蚀吞噬他生机的诡异死气,共同作用下的结果。背负着他,仿佛背负着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与一片死寂的深渊。
每一步踏出,苏清婵都感觉自己的小腿肚在打颤,丹田内的灵力几近枯竭,全靠一股不肯放弃的意志在强撑着。纤细的骨骼仿佛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从未想过,自己这个自小在丹城圣地长大、被师尊与同门捧在手心、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心只钻研无上丹道的炼丹天才,有朝一日,竟会如同丧家之犬般,在月黑风高的荒郊野岭之中,如此狼狈地搀扶着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强大男人,进行着这场看不到希望的亡命奔逃。
娇嫩的脚底早已被粗糙的山路磨破,火辣辣地疼,华丽的衣裙也被沿途的荆棘划破了好几处,露出内里细腻的肌肤,甚至渗出了细微的血珠。
可她不后悔。
每当她体力透支,几乎要瘫软在地,想要放弃的时候,脑海中便会无比清晰地浮现出那条幽暗巷道中,那道如同亘古神山般挡在她身前、霸道绝伦、睥睨天下的背影。
是他,如神兵天降,以摧枯拉朽之势,将自己从绝望的无底深渊中硬生生拯救了出来。
也是他,为了速战速决,不让自己陷入更危险的境地,不惜动用可能损伤本源的禁忌秘法,这才落得如今这般油尽灯枯、濒临死境的凄惨下场。
这份以命相搏的救命恩情,比天高,比海深!重得让她无以回报!
“快了……就快到了……坚持住……苏清婵,你可以的……他还在等着你救……”
苏清婵死死咬着已然有些发白的下唇,甚至尝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不断地在心中为自己,也为怀中这个气息越来越微弱的男人打着气。她强迫自己忽略身体传来的所有痛苦信号,眼中只有前方那条被月光照亮的小路。
三百里路,对于全盛时期的修士而言,驾驭遁光,本不过是片刻之间便可抵达的距离。
但此刻,对于灵力近乎枯竭、还要背负着一个沉重负担的她来说,这段路却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每一步都是在跨越生死线。
终于!
当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艰难地攀爬上最后一道陡峭的山梁时,一股浓郁、精纯到近乎化为实质的天地灵气,如同温暖的潮水般扑面而来!
那灵气精纯无比,沁人心脾,仅仅是无意识地吸入一口,都让她那干涸刺痛经脉与近乎枯竭的识海为之一振,疲惫欲死的精神仿佛久旱逢甘霖,恢复了一丝清明!
山谷!
到了!就是他说的那个山谷!
苏清婵黯淡的美眸中骤然爆发出无比惊喜的光芒,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重新被点燃。她不知从哪里又涌出了一股力气,搀扶着叶天,几乎是连拖带抱,深一脚浅一脚地、踉踉跄跄地冲下了山梁,踏入了这片被如水月华温柔笼罩着的静谧山谷。
谷内景象果然非同凡响。奇花异草遍地生长,散发着各色莹莹宝光与沁人芳香;一条清澈见底的灵泉蜿蜒流淌,叮咚作响,如同仙乐;浓郁的灵气几乎化不开,形成淡淡的、如梦似幻的乳白色雾气,萦绕在林间草甸之上。这里果然是一处远离尘嚣、世外桃源般的绝佳修行宝地,隐蔽而安宁。
“我们到了……你听到了吗?我们到了……这里就是你说的那个山谷吗?”
苏清婵的声音,带着极致疲惫后如释重负的颤抖,她微微侧过头,对着依靠在自己肩头、仿佛已经失去意识的叶天急切地说道,仿佛急于得到他的确认,又仿佛是在告诉自己,这一切不是梦。
叶天在她温软的怀中,似乎被她的声音唤醒,“艰难”地睁开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眼缝,眸光涣散而黯淡,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几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几乎听不清的气音。
“咳咳……就是……这里……找个……干燥的……山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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