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舞弊大案,如同一场席卷朝野的飓风,在陈野那套“粪勺阅卷法”的强力挖掘下,迅速水落石出。礼部一名员外郎、两名主事,以及京城几个专门经营“科举关节”的幕后团伙核心成员相继落网,涉案试卷数十份,牵连考生、官员乃至部分地方学官数十人,案情之重大,牵连之广,为近数十年来罕见。
皇帝李元照震怒!科举乃国家抡才大典,士子进身之阶梯,竟被蠹虫侵蚀至此!他亲自下旨,命三司会审,严惩不贷!一时间,京城法场血雨腥风,涉案官员人头落地,舞弊士子功名尽革,流放边陲。朝野上下,为之肃然。
然而,风暴眼中心,一手揭开这惊天黑幕的陈野,却并未感到多少快意。格物院后院的试验田边,他蹲在地上,看着林三带人移栽新一批耐寒薯苗,手里捏着一块土坷垃,眼神有些飘忽。
“大人,案子不是查清了吗?您怎么好像……不太高兴?”赵虎挠着头,不解地问。在他看来,揪出这么多蠹虫,是大快人心之事。
陈野将土坷垃捏碎,任由碎土从指缝间滑落,叹了口气:“查是查清了,人也砍了。可老子这心里,咋就觉得那么……不得劲呢?”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目光扫过格物院内忙碌的各个工坊,声音有些低沉:“咱们格物院,搞技术,定标准,弄数据,是为了啥?是为了让这世道更好,让老百姓日子更舒坦,让有真才实学的人能出头!可你看看这次科举,那些寒窗苦读的穷书生,可能就因为没钱没门路,被这帮作弊的挤了下去!咱们的技术,这次是当了刀,砍了坏人,可……可也没能让那些被顶替的好书生直接受益啊!”
刘明远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闻言轻声道:“侯爷,除恶即是扬善。铲除科场积弊,便是为天下寒门士子扫清障碍,此乃大功德。”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陈野踢了踢脚边的土块,“可光扫清障碍就行了吗?咱们能不能……能不能直接做点什么,让那些有本事的人,别被这些乌七八糟的事给埋没了?”
他的思绪,飘回了西凉州。在那里,他可以通过“技术官”制度,不拘一格提拔像苏芽、老王头这样有实才的人。但在科举这条天下士子最主要的上升通道上,他似乎还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将格物院的理念和手段,真正融入进去。
就在这时,沈括拿着一份刚整理好的、关于此次舞弊案涉案人员背景及资金流向的初步分析报告,匆匆走来。
“侯爷,根据现有口供和账目线索,我们初步梳理发现,此次舞弊案背后,除了那几个明面上的‘枪手’和金主,其资金流转,似乎……似乎与京城几家大的钱庄,以及……以及部分与赵尚书府上有往来的商号,存在一些间接但可疑的关联。”沈括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紧张。
陈野眼神猛地一凝!赵文明?!虽然线索还很间接,不足以直接指证他参与舞弊,但这其中的意味,却非同小可!
“消息封锁!继续深挖,但要绝对小心!”陈野立刻下令。他知道,如果真能把赵文明扯进来,那将是足以掀翻半个朝堂的惊天大案!但也意味着,他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反扑和危险。
果然,没等陈野这边有进一步动作,来自守旧派的反击,便以另一种形式,在朝堂之上悍然发动了。
几日后的例行朝会,科举舞弊案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赵文明便联合数位御史、给事中,将矛头直指格物院本身!
一名御史出列,手持笏板,声色俱厉:“陛下!臣弹劾云麾侯陈野,借查办科场舞弊之名,行践踏斯文、窥探隐私之实!其以所谓‘技术’手段,查验试卷用纸、墨锭,甚至使用不明药水,窥视士子文章!此等行径,与梁上君子何异?严重亵渎圣贤文章,玷污士林清誉!长此以往,士子惶惶,谁敢尽心作文?此非维护科场,实乃破坏科举根基!臣恳请陛下,严惩陈野,废止格物院此类僭越之举!”
另一名官员跟进,攻击点更为刁钻:“陛下!格物院近来所行之事,无论是‘铁牛’、‘自行车’,还是此次所谓‘技术查案’,皆标新立异,不循古制!然则,其耗费国帑几何?于国计民生之实效,除却偶发之蝗灾、舞弊案,可有长久、稳定之贡献?其所倡导之‘数据’、‘标准’,是否真能替代圣贤之道、祖宗法度,成为治国之本?臣观其行,哗众取宠有余,经世致用不足!若任其发展,恐使朝野崇尚机巧,轻视德政,本末倒置,国将不国!”
这一波攻击,可谓釜底抽薪!不再纠缠具体事务,而是直接质疑格物院存在的根本价值和哲学基础,将其拔高到“义利之辨”、“本末之争”的层面!这是要将陈野和格物院,彻底打入“奇技淫巧祸国殃民”的另册!
朝堂之上,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许多原本对格物院抱有好奇甚至好感的官员,也陷入了沉思。确实,格物院搞出的东西是很新奇,查案也很厉害,但这些东西,真的能成为治国安邦的“正道”吗?会不会真的导致人心不古,重利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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