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由星系尘埃与暗物质构成的巨脸,其“眼眸”中旋转的星云仿佛两个吞噬一切的黑洞,将周围微弱的光线都扭曲、吸入。它没有发声,但一股磅礴的意念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笼罩而来,并非语言,而是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质的 质问:
“修补者……汝……为何……扰动……‘静寂之疡’?”
这意念沉重如星核,带着亿万年时光沉淀下的漠然。它称这片“虚无之疮”为“静寂之疡”,仿佛这宇宙的伤疤是一种自然的、甚至必要的状态。
林深感到自己的灵魂都在这种层级的意念下震颤,但他紧握着混沌星核,那温润的触感传来坚定的支撑。他并未被这古老存在的威严吓倒,反而升起一股明悟——这“星寰古神”,并非敌人,它是宇宙某种宏大平衡机制的一部分,或许是维护某种底层“熵增”或“寂灭”法则的具象化存在。它视“修补”行为为对自然进程的干扰。
他不能对抗,也不能屈服。他需要……沟通。
林深深吸一口气,将自身与混沌星核的意志融为一体,化作一道同样磅礴、却蕴含着 “生机”、“可能性” 与 “延续” 意念的洪流,迎向那古老的质问:
“非为扰动……只为……留存。”
“静寂……或许是终末……但生机……亦是过程。”
“此间‘心象’……其存在本身……即是……宇宙的……一首诗。”
他传递出的,不仅仅是理念,更是混沌星核内部那融合了光、影、生命、理性后所形成的、对“存在”本身的深刻理解与珍视。他将那心象文明残骸中闪烁的、代表着爱、勇气、求知欲的银色光丝,如同展世珍宝般,呈现在那古老意念之前。
“星寰古神”那漠然的“目光”似乎微微凝滞了一瞬。它存在的岁月太过漫长,见证了无数星辰的生灭,文明的兴衰,早已习惯了“静寂”才是最终的归宿。而眼前这个渺小的存在(连同他手中那奇特的造物)所展现出的,是一种它有些陌生的、对 “过程” 本身的执着与……赞美?
它那由尘埃与暗物质构成的脸庞微微波动,仿佛在思考。亿万年来,它或许第一次遇到了一个并非试图征服或毁灭,而是试图理解并维系某种脆弱存在的个体,并且这个个体所持的力量层次,足以引起它的正视。
“‘诗’……终将……归于……‘沉默’。” 古老的意念再次传来,但其中的漠然似乎减弱了一丝,多了一丝……探究?
“但‘吟唱’的过程……本身……即是意义。” 林深毫不犹豫地回应,混沌星核的光芒(虽然内敛,但其存在的辉光)似乎更加坚定,“宇宙……不应只有……终局的‘静寂’……也应有……过程中的……‘歌’。”
这是一场超越语言的、关于存在哲学的对话,在宇宙的伤疤前,在一个濒死的心象文明旁,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伊米尔屏息凝神,她能感受到两股庞大意念的交锋与交流,那并非能量的碰撞,而是存在理念的相互叩问。她看到,“星寰古神”那巨大的、模糊的脸庞上,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如同星尘流转般的光华一闪而过。它那原本带着排斥与质问的威压,正在缓缓地……收敛。
最终,那古老的意念化作一声仿佛来自时间尽头的、悠长的 “叹息”:
“汝之‘诗’……渺小……如尘……”
“然……其‘光’……确……不同于……‘寂灭’……”
“此‘疡’……可存……但……‘修补’……需……止。”
它并未完全认可林深的理念,但它承认了这种“渺小的光芒”有其独特之处,与它所维护的“终极寂灭”并非同一回事。它允许这心象文明残骸继续存在,但要求停止对“虚无之疮”本身更大范围的修复——它依然维护着这片“伤疤”作为宇宙自然一部分的“权利”。
这是一种妥协,一种基于强大存在之间的、对各自领域的尊重。
林深知道,这已是目前能得到的最好结果。强行继续修复,很可能引发与这古老存在的直接冲突,那后果不堪设想。
“如您所愿。” 林深传递出善意的意念,“我们……只守护……这‘诗中……之火种’。”
“星寰古神”那巨大的脸庞缓缓向后隐去,重新融入维度夹缝之中,那磅礴的威压也随之消散。它离去了,但林深知道,它仍在某处“注视”着。宇宙的古老秩序,已经注意到了混沌星核这个 “变数”。
危机暂时解除。林深立刻将注意力转回那心象文明的核心。在混沌星核力量的支撑下,那片小小的“安全区”已然稳固。虽然外界的风暴依旧,但这核心已然得到了喘息之机。那些被剥离的银色光丝不再湮灭,甚至开始缓慢地、如同植物根系般,从混沌星核赋予的稳定概念中汲取力量,尝试着重新生长。
一种微弱但清晰的感激与希望的意念,从那银色光点中传来,如同初春融雪后,第一滴落入土壤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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