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们找到了。”
电话那端方绪雀跃，积压的厚实的云层被刺破，是再好不过的喜讯了。
俞晓阳起身慌张，猛地带倒了椅子。
执棋四十载的手，此刻竟端不住一只手机，他不得不靠着左手加持在右手手腕，堪堪稳住。
椅子剐蹭在地板上又倒下这两调，似要将压在心口的哨音吹响。
原本或坐或站正激情讨论着后续应对的众人，不由自主围拢过来，盯着话筒，家里边，还有人悬着心等着呢。
他们的视线又齐齐转向俞晓阳，他的孩子，也在等着他的父亲。
方绪忐忑地攥着电话，回头望向储藏室紧闭着的门，里间蹲着俩孩子，静悄的，没点别的动静。
方绪不敢离太远，脚跟不安地碾着地面，时不时挪过去，又不敢贴太近。
白川守在他身旁，视线跟随着他来回。
察觉到方绪不敢完全释放的喜悦背后，藏着犹豫和无措，他伸手，温热的手掌托住他后脑勺，拇指在耳廓边摩挲，小白别慌，他在。
方绪抬眼，对上师兄沉静鼓励的目光，歪头，将脸颊顺着贴过去，承接抚慰。期艾用口型喊了声师兄。
师父们去一进茶室了，封尘扬起的欢喜、忐忑，皆留给他们。
白川受不得这软乎的依赖，从方绪手中抽走手机，稳稳举到他耳边，另一只手则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让他能有个地方，倚着靠着。
“找到了？”难以置信、颤巍的再次确认。
“是，找到了，老师……”方绪深吸一口气，徘徊在嘴边的，还是说出了口。
他是棋手，是华夏围棋队长，可他也是小亮的师兄，俞晓阳是他的老师，方绪能体会到家人的那份焦灼。
“您……这两天会回来吗？”
褚嬴，千年落下这么一局，牵动着所有人。生机就现在这死胡同上，黑子，该怎么应对，小亮时光……
换做是他自己，恐怕也只能长考，借着延延。
“我……”
没等漾得完全，被理智和责任生生牵扯，俞晓阳敛住了面上笑意，一条条落锁，化作眼角更深沉的纹路。
是老朋友从未有过的失色。
方扬麒关怀看向他的手机，“晓阳，是有好消息吗？谁来的电话？”
这声音，耳熟，是自家那祸头子？
俞晓阳叹着气点头，对上大家关怀殷切的眼神，“方绪的电话。”
逆子！方扬麒方扬麒脸上顿时浮现出复杂的神色，有不满，也有不易察觉的牵挂，也不知道给他老子来个电话问候两句。
前十几二十年，要不是白家人，再加上俞晓阳时刻提及，他这当父亲的，真就只能从体育频道上窥见零星。
喔，自从那不长进的捣鼓了个围达围棋网，勉强财经频道也能看上那么一两次。
前年倒是因着洪河那孩子家的事，这么多年难得主动找过他一次，其他时候就没个声响。
方扬麒有时甚至觉得，是不是集团研发的新手机系统独独对他这个董事长设置了信号屏蔽？追着让技术部更新了一代又一代。
偏他方绪那台，这么多年，一代都没跟上。
他老子就这么招他烦？
逢年过节的，也没捞着声问候，倒是白川，礼数年年周全。
白老爷子在世时怎么夸的？
噢。“小白啊，嘴甜心软，乖巧懂事，体贴黏人……”方扬麒心里便忍不住泛上一股复杂的酸涩。
白家人……老爷子临终前，还让白蒿搀着，特意来见过他一面……
“方绪。”俞晓阳闭上眼睛，高丽的茶怎么这么大一股尾调回涩。
“小亮他们，要辛苦你跟白川了，我暂时……还回不……”
林副局长适时按在俞晓阳肩上，打断他，朝着电话那头喊了声，“方绪，是我，林庚。”
“林副局长。”
“林副局长。”叠着两声回应问候。
“我这边安排人给你老师订最近的机票。明天辛苦你们接机，今天太晚了……”
“这不行！”俞晓阳急忙捂住话筒，眉头紧锁。
他如何能在此刻离开？
林副局长拂开他的遮挡，“就这么定了。”既是对着方绪，也对着俞晓阳。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瞬。
方绪看向身旁，白川对他微微点头。方绪吸了口气，生平第一次，主动挂断了打给俞晓阳的电话。
这个决定，就由他，借着林副局长的权威，替老师做了吧。成全成全私心，他的，老师的。
老师在，孩子心里能有点数儿。
听筒迅速传来忙音，俞晓阳看了眼黯下去的屏幕，眉头颠簸，“林副局，我不能……”
他不能同意这个决定。
仗打一半，哪有撤退的道理。
林副局长指了围在桌子边的这一圈人，打仗的，不是光俞晓阳一人，“晓阳，回去吧，这儿有我们，没必要全跟这儿耗着。”
方扬麒也上前一步，拍了拍老友的臂膀。
“是啊，我跟岳老哥也还在这儿。你回去坐镇大本营，就当安安我们的心，小亮可不只是你俞家的儿子，也是华夏围棋未来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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