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多亏了你,要不然这个老二天天不着家,到处跑。”程德全抚须笑道,眼角的皱纹里却藏着忧虑,“他前日还问我,为何朱道台造的汽车能日行千里,而大清的火车却总在铁轨上打滑——”
话音未落,走廊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程德全闪电般将密报塞回案底,朱云飞则顺势起身添茶。一名小厮慌慌张张跪在门外:“大人恕罪!廊下的青花梅瓶……”
“拖下去,杖二十。”程德全的声音冷如坚冰,与方才的慈蔼判若两人。
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警惕,程德全无奈的摇摇头:“如果不是你带来的医师,我现在已经递折子告病了,这几年他们安插探子,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程德全又看向城市规划图,“现在我得守住黑龙江的这一亩三分地,看着工业区开花结果啊。”
“大人,既然朝廷催到了这个份上,图纸索性就给他们吧。您总不至于当岳飞,继续回绝下去吧。”朱云飞坐下后,端正身子,思虑片刻道。
“唔?我可是都做好硬抗的准备了,你不考虑工业区的发展了?”程德全似被朱云飞的妥协惊讶到了。
朱云飞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如刀的光芒。他指尖在案几上轻叩三下:“大人英明,这‘白虎’技术若落入外人之手,确实无异于养虎为患。”
他忽然压低声音,身子微微前倾,“况且……”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下官收到密报,吉林方面此行带了个小日子工程师,朱大人并不知情,小鬼子伪装的很深。”
“这个朱家宝!简直……” 程德全冷笑一声,将茶盏重重放下,溅出的茶水在案几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升迁、口谕、视察学习,这几方势力是一环接一环啊。”
他起身踱至窗前,月白色的官袍下摆扫过青砖地面,“既然你什么都明白……仍然决定要交出去?”他伸手轻抚窗棂,目光落在院中盛放的花朵上,“这图纸要是交出去,咱黑龙江的工业园发展可就会放缓了。”他转头看向朱云飞,叹了口气,“也许你是对的,与多方势力博弈,我又能抗得了几时?”
朱云飞忽然展颜一笑,眼角浮现出几道细纹:“大人不必忧心,这事没那么复杂,他们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咱低姿态的配合,总不是错吧。”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图纸,缓缓展开,“这是卑职准备的‘特别版’设计图纸,是在意大利那款参赛车基础上改的,依图打造完全没有问题,只是连续驾驶不足月余便会故障歇火。” 图纸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线路,让人看上去眼花缭乱。
程德全接过图纸细看,先是皱眉,继而抚掌大笑,笑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妙!妙!只是如果他们仅借鉴,而非直接使用,亦或者对着车身对比,又当如何……” 他的手指在图纸上滑动,“做事就要做全套。” 他忽然正色道,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不可仅仅只是胡乱给张图纸,切莫轻视了天下人。”
“大人放心,” 朱云飞拱手道,袖口露出半截墨迹未干的手稿,“所有四象汽车制造局出品的车辆都有保密措施,任何人私自拆除都会引爆暗藏的机关,腐蚀掉内部结构。”他想起孟庆宾和张成山调试自毁装置时炸飞半撇胡子的模样,嘴角微抽,“即便是故障,也是诱导式的——比如让传动轴在暴雨天自动打滑。”
“不错,思虑倒是周全,不过既然交出去,那臬台这个价开低了。” 程德全走回案前,提笔蘸墨,笔尖在砚台中轻旋,“本官这就修书一封,给你往上抬抬价码……”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政客特有的暧昧笑容,“顺带也应了朱家宝的考察请求,这事我给你再拖几日,再安排安排,就说…… 就说你们要备下欢迎仪式。” 毛笔在宣纸上挥洒,墨迹淋漓如游龙。
两人相视而笑,窗外一阵风过,槐花纷纷扬扬如雪飘落,仿佛也在这场无声的博弈中翩然起舞。一片花瓣穿过窗棂,轻轻落在案几的密函上,盖住了那个猩红的印鉴。
“程大人英明,” 朱云飞微微欠身,月白色长衫的袖口在案几上轻轻拂过,“汽车制造局观摩一事交由我即可。” 他指尖轻点茶盏,水面泛起细微涟漪,“卑职这还有一事要奏报……”
程德全搁下手中的复函,鎏金眼镜链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这位封疆大吏心头大石落定,目光甚是慈蔼:“有话但说无妨,自工业区、银行等产业发展至今,你献策革新,开办学堂,这齐齐哈尔繁荣程度都赶上京都了,你这是又有什么好点子了……”
“大人明鉴。” 朱云飞从怀中取出一卷绢布徐徐展开,上面用工笔勾勒着城乡结构图,“如今衙门胥吏不过三百余人,却要治理近三百万百姓,犹如以勺量海。” 他手指划过图纸上星罗棋布的村落,“若在城乡设立屯民委员会,则可……”
“且慢。” 程德全突然抬手,玳瑁扳指在阳光下泛着幽光,“可是要仿效保甲之法?光绪二十四年朝廷曾行此制,终因胥吏贪墨而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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