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巡抚陈昭常捏着那份由新任东三省总督朱云飞签发的电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暖阁里炭火烧得旺,他却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着吉林巡抚陈昭常、奉天巡抚唐绍仪,速调所辖新军主力,开赴齐齐哈尔,于正月二十日前集结完毕,接受统一整训。此令,东三省都督朱云飞……”
陈昭常的幕僚兼心腹张师爷捻着山羊胡,眉头拧成了疙瘩:“东翁,这……这朱总督要干什么!他这总督上任也不召集咱们议事,直接发个电文要求新军集训,这是烧的哪一把火啊。还有这行文中的都督,这是闹哪样啊,真把自己当成周公瑾了。”
陈昭常重重地将电文拍在紫檀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岂有此理!徐总督在的时候也没说这么强硬,这个朱云飞简直欺人太甚!我吉林新军乃朝廷耗费巨资编练,拱卫边疆,岂是他朱云飞想调就调,想训就训的私兵?”
他踱了几步,怒气更盛:“此人商贾出身,除了经商办厂,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政绩,还不是程德全一路扶上去的,如今又借袁大人之势,混到了总督!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他一个毫无跟脚的末学后进!凭什么,他凭什么!”
张师爷忧心忡忡:“东翁,话虽如此,可眼下……这朱云飞在朝廷颇有人脉,他那些‘奇技淫巧’之物,还有那深不见底的财力……能让袁大人通融……我们若公然抗命,恐授人以柄,反被他扣上个‘不遵号令、贻误军机’的帽子。”
陈昭常冷哼一声:“抗命?本抚当然不会明着抗命!去,把整个吉林所有的兵痞兵油都给我凑一队,他不是想集训吗?我让他训!
他顿了顿,有转头给张师爷安排道:“另外,给奉天的唐少川也发个密电,探探他的口风。本抚就不信,他唐少川堂堂北洋元老,能甘心听一个来历不明的商贾指手画脚!”
辽宁巡抚唐绍仪看着手中同样的电文,脸色同样凝重,但眼神却比陈昭常复杂得多。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将电文递给了一旁的心腹幕僚梁士诒。
梁士诒快速扫过,眉头微挑:“大人,这朱云飞的野心,昭然若揭了,借整训之名,行收拢兵权之实,他这位总督来势汹汹啊……”
唐绍仪端起茶盏,轻轻吹拂着浮沫,语气沉稳:“翼夫,你看此事如何应对?”
梁士诒沉吟道:“此事棘手,公然抗命,必与朱云飞撕破脸皮。如今朱在朝廷左右逢源,袁大人府邸我广东三水的老乡寄信来说,朱云飞和德国的什么公爵关系匪浅,袁大人和醇亲王都在拉拢他,朱云飞的总督职位短期内是无可动摇了。”
他话锋一转:“然若遵命,则无异于将奉天新军拱手送入朱云飞囊中。整训之后,人心、指挥体系,恐皆为其所控,大人您在北洋新军中的根基,亦可能被动摇。”
唐绍仪放下茶盏,目光深邃:“朱云飞此人,我倒是研究过。他条陈新政,看似激进,细究之下,竟暗合强国之道,非纸上谈兵。他敢如此行事,背后必有倚仗,绝非仅靠程德全。” 他想起了朱云飞拍摄的那些戏剧,还有自他进入体系内后,黑龙江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人之意是……”梁士诒试探着问。
“静观其变,试探虚实。”唐绍仪果断道:“给朱云飞回电【奉天新军定当遵令,然年关刚过,军需转运、驻地安排、防务交接皆需时日。且奉天亦处要冲,日俄势力盘根错节,骤然调离主力,恐生事端。恳请宽限五日,待各项事宜安排妥当,即刻开拔赴齐。】”
他顿了顿,补充道:“同时,密令新军协统蓝天蔚【所部精选一标可靠人马,携带精良装备,做好开拔准备。去看看咱们的朱总督整训新军,所图为何?整训内容又是什么?】”
梁士诒心领神会:“大人高明!遵命而不速行,既给了朱云飞面子,也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更可派心腹借机探查其真正底细与意图。”
唐绍仪没有说话,缓步走到窗前看着夜空,紫微斗数中的天机星隐隐的晃动,也不知这是谁的命盘昭示。
赵德胜粗壮的指节紧紧攥着搪瓷碗边沿,指腹被烫得发红也浑然不觉。碗里浮动的油花映着他那张被寒风吹得皴裂的脸,三块足有铜钱厚的牛肉正随着他的颤抖在红汤里沉浮。
“咋了?嫌肉少?”炊事班长拎着铁勺走过来,他看到停滞不前的打饭队伍,过来查看下什么情况,“不是说了嘛,来的这些兄弟都是自己人,打个饭还那么抠搜的。”
赵德胜眼睁睁看着那把锃亮的勺子又往自己碗里添了两块带筋膜的腱子肉,油星子溅在他手上,亮的反光。
“不......不是......谢......谢谢大哥!”这个在吉林大营能徒手撂倒三个兵痞的痞子王,此刻结巴得像新兵蛋子。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自己偷偷把半个窝头塞给冻僵的小兵时,那孩子眼里迸出的光,现在他总算明白那眼神的含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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