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德全走近水槽区,只见十几只水龙头正哗哗地流淌着清水。
一个穿着半旧蓝布褂子的妇人麻利地洗着一把翠绿的菠菜,水花四溅;旁边一个老汉则慢条斯理地刮着一条鲤鱼鳞片,鱼鳞混着血水冲入水槽下方的孔洞;最夸张的是一个水龙头前,盛着大米的锅上的水龙头就没停,人却不知跑哪里去了。
“这水……”程德全忍不住开口,“如此流淌,岂非浪费?”
“您放心,”朱云飞指着水槽下方复杂的管道接口,“这水是循环净水,从城外的嫩江引入,经过大滤池沉淀泥沙,再通过工部局新设的净水厂用明矾、细沙、活性炭几层过滤,最后还要过一道‘紫外线灯’杀灭水毒。”
他走到水池前指着标识继续说道:“红槽专洗鱼肉荤腥,洗刷的脏水也不浪费,走另一条管道,集中到沼气池,沤肥产气,气又能点灯烧火。您看那龙头下方,这个绿槽专洗菜蔬米粮,水会经过简单的过滤继续使用。两种清洗池泾渭分明,互不混杂,开着也无妨,洗米的水会循环利用。”
程德全俯身细看,果然见水槽壁上镶嵌着小小的搪瓷牌子,一个刻着“素”,一个刻着“荤”,水流清澈,毫无异味。他心头巨震,如此精妙周到的水法,耗费恐怕是个天文数字,这朱云飞……淘米锅的主人此时也回到了水池旁,是一个年轻学生打扮的男孩,程德全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即便是免费的水资源,也不能这样浪费,我们要对自然和朝廷的馈赠怀着感恩之心。”
对方唯唯诺诺的应承后,众人继续往里走,便是烹饪区。
几十口大小不一的铁锅固定在砖砌的灶台上,灶眼下方是天然气炉。空气中弥漫着葱姜蒜爆锅的辛香、油脂煎炸的焦香、以及各种食材混合炖煮的醇厚香气。灶台旁的长条桌上,整齐摆放着数十个敞口陶罐,里面盛放着油、盐、酱、醋、糖、花椒、大料、辣椒面……琳琅满目,寻常人家厨房里有的、没有的,这里一应俱全。每个罐子旁还贴着纸条,写着“奉天豆瓣酱”、“山西老陈醋”、“粤海蚝油”等字样,甚至还有“德意志精炼菜籽油”、“意大利初榨橄榄油”这等稀罕物。
几个灶眼正腾起火焰,火焰上方悬着铁锅。一个穿着浆洗得发白学生装的年轻后生正笨拙地翻炒锅里的土豆片,油星子噼啪作响,他手忙脚乱。
旁边一个挽着袖子的胖大婶看不过眼,粗着嗓门指点:“哎呦喂!傻小子!油热了得先下葱姜蒜炝锅啊!香味出来再下菜!你这样一股脑倒进去,成水煮土豆啦!”
后生面红耳赤,连声道谢,手忙脚乱地去抓调料罐子。
胖大婶摇摇头,顺手抄起自己灶上炖着的一锅喷香小鸡蘑菇,利落地盛出一小碗,塞给后生:“喏,先垫吧点!学做饭急不得!瞧你这架势,今儿这顿够呛,别饿着!”
后生感激地接过碗,香气扑鼻。
不远处,三张方桌拼在一起,俨然成了一个小宴席。
几个街坊邻居围坐,桌上摆着七八个菜,油汪汪的红烧肉颤巍巍的,碧绿的蒜蓉小白菜清爽诱人,一大盆酸菜白肉粉条汤热气腾腾,还有金黄的炸小酥肉、酱色的卤豆干……林林总总,虽非山珍海味,却透着家常的丰盛与温暖。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把最后一道清蒸鱼端上桌,招呼着:“老李头,别鼓捣你那咸菜疙瘩啦!快过来!就差你了!今儿我家出鱼,老张家出肉,王嫂子出菜,搭伙吃饭,热闹!”
被唤作老李头的老汉嘿嘿笑着,端着一小碟自己腌的脆黄瓜走过来:“来喽来喽!搭伙吃饭就是香!比自个儿在家对付强多喽!”
程德全默默看着,听着锅铲碰撞声、邻里间的笑骂招呼声、饭菜的香气,一种奇异的暖流悄然漫过心间,“我竟不知是从何时,下辖的百姓能如此轻松的吃得起肉了。”说话间他的眼睛有些湿润。
“美国运来的,也就是这两个月的事,咱现在是不缺肉了,其他地方我还没法保证,至少黑省,肉比粮食便宜。”朱云飞有些得意的炫耀道。
“是弓琳琳的功劳吗?”程德全想起朱云飞提过,弓琳琳前往美国建立势力。
朱云飞有些感慨的说道:“她在美国废除了排华法案,购买了大量固定资产,算是美国的商业大鳄了,恩,还收购了几个超大牧场。”
程德全向朱云飞投去了一个怜悯的眼神,看的他有些不好意思。
这“共飨堂”里,没有深宅大院的食不言寝不语,有的是寻常巷陌的烟火气和人情味。
朱云飞在一旁低声道:“在此处开火,只收一点炭火钱。油盐酱醋,只要不是可着劲儿糟蹋,超出正常居家使用的量,都由那些提供调料的商号包圆儿,算是他们在电视上做广告的赞助,您看那墙上挂着的牌子。”
程德全转头,看到灶台区入口处挂着一块巨大的木牌,上面红纸黑字写着“本月调味赞助商:奉天大酱园、晋阳老醋坊、广府蚝油行、德意志莱茵粮油公司……”。牌子下方还有一行小字:“珍惜物料,杜绝浪费。违者公示身份,列入共飨堂不受欢迎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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