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镜北道的针叶林在暮色中蒸腾着青灰色雾气,黏腻的热浪裹着腐殖质发酵的酸臭,沉重地压在每一个活物的肺叶上。
迷雾之殇战役残留的硫磺味混着暴雨后的泥土腥气,在枝叶间凝成肉眼可见的薄雾,如同无数腐烂的棉絮虫在空气中蠕动。
军曹吉野一郎的牛皮军靴深深陷进浸透雨水的泥沼,拔出时发出“啵”的一声粘腻闷响,靴底赫然黏着半尺长的水蛭,在昏沉的暮色里泛着诡异的紫黑色油光,贪婪地吸吮着皮靴的湿气。
漫长的、令人神经衰弱的春季浓雾终于熬过去了,休整完毕、补充了兵员和弹药,甚至配备了最新式防毒面具和据说能抵御鬼雾符咒的四个鬼子师团,那被图们江惨败压抑已久的躁动与嗜血,如同休眠的火山,在茂山郡这个巨大的兵营里蠢蠢欲动。
他们试探性地,像瘟疫的触须,开始向茂山郡四周的山林、河谷、废弃村落缓慢地扩散出去,这种扩散,是纪沧海绝不允许发生的事情,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
于是,茂山郡长达数月的宁静被骤然打破,鬼子平静了许久的安稳日子,再次被滚烫的鲜血和绝望的哀嚎点燃。
“保持间距!注意树冠!眼睛都给我瞪圆了!该死的朝鲜老鼠无处不在!”吉野军曹压抑着喉咙深处的恐惧,低吼着挥动他那柄镶着菊花纹的军刀,刀刃劈开垂落的、带着露珠的松枝。
他身后十五名隶属于第9金泽师团第27联队搜索中队的士兵,排成松散而戒备的三列纵队,三八式步枪上寒光闪闪的刺刀在暮色中泛着冷铁特有的幽蓝,像一簇移动的、致命的荆棘丛,刺破着林间的死寂,每个人的脸上都混杂着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图们江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
“砰——!”
枪声炸响的刹那,如同撕裂布帛,干脆、冷硬,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锐利!吉野腹部的水壶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铛”脆响,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猛地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他惊魂未定地稳住身形,抬头望去,身前的副手伍长小林,已如同被抽走了骨头般仰面栽倒,鲜血混杂着灰白色的液体,正从头部被贯穿的弹孔中汩汩涌出。
子弹穿透他的脑壳后,在自己腰部水壶上刮擦出螺旋状的、触目惊心的猩红血槽。
“狙击手!散开!找掩体!”吉野的嘶吼带着破音,恐惧瞬间攫住了所有人。
训练有素的鬼子兵瞬间如同受惊的兔子,扑向最近的岩石、倒木或粗大的树干,一名入伍仅三个月的新兵松本,在极度的恐慌中慌不择路,猛地撞向一棵粗壮的云杉。
就在他肩膀触碰到冰冷潮湿树皮的瞬间——“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足以冻结血液的机括触发声,清晰地从他头顶的树冠深处传来!那根混在苔藓和松针里、细若发丝却坚韧无比的碳纤维绊线,被他慌乱的动作扯断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紧接而至!两枚用藤蔓巧妙悬吊在五米高树杈间的手榴弹,在延迟引信燃尽后轰然起爆!铸铁外壳崩裂的刹那,七百多颗致命的预制破片和尖锐杂物,如同死神的镰刀,呈60度致命扇形向着下方毫无防备的鬼子兵泼洒而下!
靠近树干的三名鬼子,包括刚刚撞树的松本,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拍中,身体猛地向后抛飞!密集的破片瞬间撕裂了他们单薄的夏季军服,在胸腹处开出无数个喷溅着血雾的孔洞,脏器碎片混合着鲜血狂喷而出,将周围的树干和苔藓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
气浪裹挟着灼热的木屑和硝烟,将后面几名鬼子狠狠掀翻,重重砸进泥泞的水坑里。
侥幸未被第一波爆炸直接撕碎的军曹长谷川,挣扎着从泥水里抬起头,耳鸣尖锐,视野模糊,脸上糊满了泥浆和不知是谁的血肉碎末,他甩了甩头,试图看清袭击者的位置。
就在他抬头的瞬间,他此生最后的画面深深烙印在视网膜上。
百米外,一处毫不起眼的、覆盖着厚厚苔藓和蕨类植物的草堆,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猛地崩开!伪装成绿植的吉利服下,一个冰冷的身影显露出来,正是黑龙军唯一的女杀神孙晓!她手中那具造型奇特、散发着工业暴力美学的QLU-11狙击榴弹发射器,黑洞洞的35mm口径枪管,正腾起一缕致命的青烟。
“咻——轰!”
长谷川甚至来不及发出警告,第二声更加沉闷、更具毁灭性的爆鸣从眼前炸开!35mm杀爆弹精准地砸在刚刚被手榴弹洗礼,正试图集结的幸存鬼子中央!恐怖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将残存的士兵再次狠狠掼倒!预制破片如同密集的蜂群,无情地穿透肉体、撕裂骨骼!断肢残骸在爆炸的烈焰中飞舞,一条挂着半截土黄色裤腿的大腿,甚至打着旋儿飞上了高高的树梢,在暮色中绝望地摇晃。
远远吊在队尾,带队的中尉小林浩二,此刻才从最初的震撼和狙击枪声的误导中彻底惊醒,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衬衣,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他参加过日俄战争,曾在旅顺口外的山地用类似的“隼狙战术”,以精准冷枪制造恐慌,引诱敌人混乱扎堆,再以重火力覆盖的方式,猎杀过哥萨克骑兵的小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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