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二一大早,常松不知从哪借来一辆半新的五菱面包车,擦得锃亮,停在楼下,引得邻居纷纷探头。
常松有点得意地拍拍方向盘:“怎么样?这车不错吧?”
英子、周也、王强三个半大孩子欢呼着钻进去,摸摸这,看看那。
常松看着红梅,低声说:“别怕,有我呢。”
红梅点点头,系好安全带,手心里还是有点汗。
常松的拇指在方向盘上摩挲,那上面还有前任车主的温度。他心想:车能换主,日子也能,就怕新主开不惯旧车。
二婚就像开别人的二手车,知道前任撞过哪儿,还得硬着头皮往前开。
车子发动,驶出县城,开向白雪覆盖的乡间公路。车里热闹非凡。
周也掏出磁带:看我搞到了啥?Beyond的《海阔天空》!
王强不屑地撇嘴:切!草蜢的《失恋阵线联盟》才带劲!说着就扭起屁股唱起来:她总是只留下电话号码——
英子慌忙捂耳朵:能不能别唱了!你俩好像被踩了脖子的鸭!
常松从后视镜里偷笑:红梅,你会听什么歌?
英子抢先回答:《月亮代表我的心》!
常松扯开嗓子: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方向盘随着他的歌声一歪。
全车人惊呼:啊啊啊看路!
英子灵机一动:咱们比赛!谁唱得最难听谁洗碗!
周也抢过:钢铁锅!含眼泪喊修瓢锅!完美破音。
王强捶着座椅笑:哈哈哈哈!这是粤语?这分明是烫嘴的饺子!
李红梅小声哼唱:轻轻的一个吻——
常松手一抖按响喇叭:嘀——!
英子起哄:常叔!你脸咋红啦!
周也翻过磁带:等等!这面是《婉君》!捏着嗓子唱:一个女孩名叫婉君——
王强扑上去抢:娘炮才听这个!
常松看着后视镜笑:要、要不然,听收音机!说着拧开开关。
收音机传来刺啦电流声:下面是听众点播,送给李红梅女士——
全车顿时震惊安静。
收音机继续:《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祝您和李红梅同志...哎呦!谁掐我!
英子、周也、王强爆笑:哈哈,常叔你居然点歌!!
英子故意大声说:“常叔,你开车不能分心!我妈说的!安全第一!”
常松立刻挺直腰板,目视前方:“是、是是!领导批评得对!”
幸福有时候就是一车吵吵闹闹的人,一条颠簸的路,和一个愿意为你开车的人。
白雪覆盖的田野尽头,小沟村的房子像一堆堆冻硬的馒头。常松突然减速:都坐稳了。
李红梅手指攥紧安全带:要不……咱调头吧?
现在调头,你这辈子都得做噩梦。常松挂低档,噩梦这东西,你得瞪着眼把它瞪怂了。
车碾过积雪,发出声。英子忽然指着窗外:妈,你看!老光棍陈瘸子蹲村口呢!
陈瘸子的棉帽耳朵耷拉着,像条被揍蔫的狗。他眯眼看车牌,突然咧嘴笑。
车子停在张军家院门外,车门刚开条缝,骂声就挤进来:
哟!破鞋坐着面包车衣锦还乡了?刘二丫的妈妈刘婶嗑着瓜子,这车租一天得五十吧?谁知道一天卖几次啊?
赵寡妇叉腰啐口水:五十?你高看她了!城里有的是三块钱就张腿的野鸡!
老光棍陈瘸子用拐杖捅雪地:城里伙食就是好啊!那女人屁股都比当年圆了两圈!
穷山恶水养刁民,不是因为心坏,是日子把人心腌臜了就像臭水沟,越淤越臭。
吱嘎——面包车刚停稳,张军就像颗炮弹似的从院里冲出来:我靠!你们真来了!
周也第一个蹦下车,故意逗他:哟嗬!张军同志好久不见啊!说着把怀里崭新的回力鞋盒子往前一递:组织上关怀你!赶紧穿上试试!
王强直接从车窗探出大半个身子,举着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接住了!我妹的棉袄棉裤,还有她最宝贝的娃娃!噗地砸进雪堆,溅起一片雪沫子。
英子小心翼翼抱着个保温桶下车:我妈起大早给奶奶炖的鸡汤,还热乎着呢!
张军手忙脚乱地接东西,眼圈突然就红了:你们...你们这是要把商场搬来啊?
少废话!周也蹲下去直接扯他破棉鞋:赶紧试试鞋!42码的,我跟售货员磨了半小时!
周也蹲着给他换鞋,张军脚趾从破袜洞钻出来,像怯生生的地鼠。周也直接脱了自己棉袜:穿上!少爷我脚汗大,别嫌臭!
张军脚趾蜷缩着:周也,你这袜子……馊得像腌了半年的咸菜。
周也直接把袜子套他脚上:馊怎么了?少爷我的脚汗,城里小姐想闻还闻不着呢!
好兄弟的友谊就像这馊袜子,闻着臭,穿着暖,谁要是嫌弃,那就是不懂什么叫过命的交情。
王强突然扒张军裤子:操!秋裤也露腚!你这叫开裆裤吧?
“哈哈哈哈!”
三个少年在雪地里扭打成一团。
少年人的交情好似赤膊打架,疼是真的疼,好也是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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