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之河畔,死寂无声。
那汹涌的黑潮与沸腾的低语,在白色宫殿遗迹那道光晕的抚平下,暂时蛰伏,却并未散去。
它们如同粘稠的、充满恶意的浓雾,层层叠叠地包裹着那片区域,无声地翻滚、蠕动,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方才那针对沈初一的疯狂侵蚀,仿佛只是这片“万灵墓园”本能的一次宣泄。
沈独将受创昏迷的女儿小心送入体内剑元临时构筑的温养空间。
那空间以一丝禄存星力的生机为基,以生死寂灭剑元为壁,隔绝内外,是目前最能保护初一不受进一步侵蚀的地方。
感受着女儿气息的微弱与紊乱,他胸腔中那股毁灭的烈焰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
但他知道,愤怒解决不了问题。这片星骸低语,是无数岁月积累的集体怨念,其本质并非单一的生命体,更像是一种规则性的“环境灾害”。
强行以剑元横扫,或许能清空一片,但旋即又会被填补,如同抽刀断水。而且,那星语殿中的存在,似乎能一定程度上影响这片低语。
他需要找到核心,找到那文曲星钥设下考验的真正意图。
沈独立于星尘之河边缘,血眸之中紫金光芒流转,不再试图强行驱散那浓郁的低语黑雾,而是缓缓放开了自身剑元对神魂的部分防护,仅以剑心镇守灵台本源,任由那丝丝缕缕的、冰冷的负面意念如同毒蛇般缠绕而上,试图侵入他的心神。
刹那间,亿万倍的痛苦、绝望、憎恨、疯狂……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入他的感知!
他“看”到了星辰崩灭时的绚烂与恐怖,听到了亿万生灵在末日降临刹那的哀嚎与诅咒,感受到了文明辉煌转瞬成空的极致不甘,体会到了在永恒孤寂中慢慢腐烂、最终化为这怨念一部分的深沉绝望……
这是星骸的悲歌,是万灵的墓志铭。
寻常修士,哪怕是炼虚境,心神被如此海量的负面信息冲击,轻则道心受损,神魂受创,重则当场疯魔,被同化为这低语的一部分。
但沈独的道心,是在尸山血海中铸就,是在无尽杀戮中锤炼!他追求的本就是破灭与终结,对这些负面情绪有着远超常人的理解与抗性。
更何况,他新生的生死寂灭剑元,其核心道韵便是“死中蕴生”,对这些纯粹的“死寂”与“负面”,有着天然的包容与转化潜力!
他没有抗拒,没有排斥,反而以自身那经历过极致杀戮与毁灭的意志为核心,如同中流砥柱,强行承载、梳理、解析着这汹涌而来的负面洪流!
痛苦吗?他早已习惯。
绝望吗?他的剑便是绝望本身。
憎恨吗?他的杀意足以焚天。
疯狂吗?他的道本就是偏执的疯狂!
“尔等之悲,吾见之。”
“尔等之恨,吾承之。”
“尔等之绝望……不过吾剑下尘埃!”
沈独于那无边的心神风暴中,发出一道冰冷而坚定的意念。他的杀戮剑心非但没有被侵蚀,反而在这极致的负面洗礼中,变得更加剔透、更加冰冷、更加不可动摇!
那生死寂灭剑元自主运转,竟开始缓缓吸收、炼化这些精纯的负面意念,将其中的“死寂”本质剥离,融入剑元,而将其中的杂乱情绪与疯狂意志,则以归寂之意彻底碾碎、化为滋养剑元的资粮!
他仿佛化作了一个无形的漩涡,主动吞噬着周围的星骸低语!虽然速度缓慢,范围有限,但这无疑是一种对这片污染之地的反向侵蚀!
他的步伐,开始动了。
一步,踏入了星尘之河那斑斓而危险的尘埃之中。
脚步落下,周围的星尘仿佛受到刺激般躁动起来,但更多的低语黑雾却如同飞蛾扑火,涌向他,然后被他那如同黑洞般的剑心与剑元悄然吞噬、炼化。
两步,三步……他走得并不快,但每一步都沉稳如山。
紫黑色的剑元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光晕,所过之处,那粘稠的黑雾如同遇到了克星,纷纷退避、消融。他并非在净化,而是在……终结这些怨念存在的本身!
那星语殿遗迹中传来的温和意念,似乎也带着一丝惊讶,沉默地观察着。
随着沈独的深入,星尘之河的核心,那座残破的白色宫殿越来越近。他也逐渐感知到了这片低语的一些核心碎片。其中,最强烈的一股怨念,并非指向毁灭,而是指向……遗忘。
那是文明传承被中断、智慧火种被掐灭、所有存在痕迹都将被时光与死寂彻底抹去的大恐怖与大不甘!
文曲星,主智慧文运。其考验,莫非与这“传承”与“遗忘”有关?
就在沈独即将踏上星语殿那残破的基座时,异变再生!
那平静的星尘之河再次剧烈翻涌,周围的低语黑雾不再分散攻击,而是疯狂汇聚,在沈独前方,凝聚成了一尊庞大无比、形态不断扭曲变幻的怪物!
这怪物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同由无数痛苦面孔堆砌而成的山峦,时而化作流淌着黑色脓液的触手集合体,时而又变成一具顶天立地、眼眶中燃烧着怨恨火焰的星辰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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