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常山兵工坊外已人声鼎沸。
铁锤敲打声如战鼓般密集,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际。
这座由赵云一手建立、以“万象天工”为技术核心的兵工体系,正以前所未有的节奏运转着——锻钢、淬火、精磨、校准……每一道工序都井然有序,仿佛一部精密运转的机械。
然而,今日气氛却有些不同。
在兵工坊中央的演武场上,一座新铸的炼铁高炉被围得水泄不通。
刘老蹲在炉前,布满老茧的手掌轻轻抚过炉壁,眉头紧锁。
他身后站着数十名工匠,个个面色凝重,甚至有人低声议论:
“这炉子建得太高,风压不稳,怕是要炸!”
“是啊,祖法有言:三尺为基,五尺为顶,岂能随意加高?”
“听说是公子亲自定的图纸……可咱们干了一辈子铁匠,也没见过这么邪乎的炉型。”
刘老抬起头,望着那座高达一丈二尺、形似巨塔的新型竖炉,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是赵云根据前世冶金知识改良的设计,用耐火黏土与石英砂混合筑壁,辅以双面鼓风系统,理论上可将炉温提升近三百度,实现连续出铁。
但——打破祖制,谈何容易?
就在此时,马蹄声破空而来。
周仓率亲卫策马而至,翻身下马,朗声道:“主公到!”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赵云缓步走来,一身素色深衣,腰佩青锋,神情沉静如渊。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炉上,唇角微扬:“怎么,不敢点火了?”
刘老拱手行礼,声音沙哑:“公子,非是老奴不信您,只是这炉形前所未有,若一旦失火,伤人损物不说,更会动摇军心。”
“所以你们打算拆了它?”赵云淡淡道。
“正是!”一名年长工匠站出来,“依古法重建,稳妥为上!”
赵云没有动怒,反而笑了:“好,炉子可以拆——但有一样东西,谁也不能动。”
“什么?”
“规矩。”
他转身走向场中早已准备好的黑檀木台,其上摆放着一套青铜量具、一张标注精细的《锻造工艺流程图》和一本红封册子。
“自今日起,兵工坊一切生产,皆依‘三规六制’行事。”
他翻开红册,声音清越如钟:
“第一规:凡入坊者,须经三日学训,通晓流程方可上岗;
第二规:所有器械制造,必须按图施工,误差不得超过毫厘;
第三规:成品必经三级质检——初验于匠师,复验于监工,终验于巡查使。”
全场寂静。
赵云继续道:“我允许你们拆炉,但若要重修,必须照此新规执行。否则,哪怕一根铆钉松动,也休想通过终检。”
人群中一片哗然。
“哪来的什么‘三级质检’?我们历来都是师傅一眼定成败!”
“图纸再细,也不及手上功夫实在!”
这时,一个清冷女声从高处传来:“诸位可知,为何西域良马千里奔袭不疲?因其每一枚蹄铁,皆出自同一模具,尺寸分毫不差。而我中原战马,常因铁件参差,行走颠簸,久则伤筋损骨。”
众人抬头,只见闻人芷立于阁楼飞檐之上,一袭青灰长裙随风轻扬,手中握着一支玉笛般的测音仪。
她缓缓走下台阶,道:“听风谷传人,向来以‘声律衡度’为本。天下万物,唯‘标准’不可违。公子所立之规,并非颠覆祖法,而是将‘经验’升华为‘制度’。”
她取出一枚刚刚出炉的箭头,在阳光下翻转:“此物看似完美,但我用共振法测试,内部有细微裂痕。若不上战场,三年无恙;若连发百箭,必断于阵前。”
说着,她将箭头置于琴弦之上,轻拨一音——“铮”的一声,箭头应声断裂!
众人骇然。
赵云点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能再靠‘感觉’造兵器。未来的大战,不是一人之勇,而是一万把刀、十万支箭的协同作战。差之毫厘,溃于千里。”
他看向刘老:“刘伯,你跟了我五年,亲手打造了第一把复合弓、第一条轧钢轨。你说,是我们信祖宗,还是信一次次试错后总结出来的真知?”
刘老沉默良久,终于跪地叩首:“老奴……明白了。炉可拆,规不能废。从今往后,兵工坊上下,愿遵公子新规!”
“好!”赵云伸手扶起他,“那我现在告诉你——这新炉,已经试烧三次,每次持续六个时辰,产铁量提高四倍,杂质减少七成。昨夜最后一炉,铁水流得像黄河解冻。”
他环视众人:“我不是要否定你们的经验,而是要把你们的经验,变成人人都能学会的技术;把偶然的成功,变成必然的胜利。”
随即下令:“周仓!”
“末将在!”
“即刻组建‘兵工巡查司’,直属我麾下。设首席匠师三人,质检官九人,轮值监督各坊。凡不合格品,当场熔毁,并记档问责。”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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