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彻底平息了,如同它来时一样突兀。昏黄的天空被撕开一道口子,残阳如血,将最后的、带着悲壮意味的光辉洒向这片刚刚经历浩劫的战场。硝烟未散,混合着血腥和沙尘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刺鼻而压抑。
铁风城外的戈壁滩上,尸横遍野,断戟残旗斜插在暗红色的土地上。联军已然彻底溃败,只剩下零星的抵抗和漫山遍野逃窜的散兵游勇。谢凛的军队正在有序地清扫战场,收缴战利品,救助伤员,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时不时地、带着敬畏与好奇,投向那片乱石丘陵。
赤金色的能量护盾依旧稳固,但其上的光芒似乎比最初黯淡了些许,流转的速度也缓慢了许多。显然,维持它存在并抵御、反击了数次攻击,消耗巨大。
护盾内部,那种令人皮肤刺痛的强大能量场减弱了,但一种更深层次的、无形的连接似乎正在两人之间稳固下来。
谢凛依旧半跪在地上,将萧澈紧紧抱在怀里。他体内的剧痛并未消失,强行引导共生力量带来的反噬如同无数细小的裂痕遍布他的经脉,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隐痛。但他浑然不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人微弱的生命体征上。
萧澈胸口的弩箭依旧触目惊心,但流血似乎真的止住了,只是那破开的口子和周围被鲜血浸透的衣料,昭示着之前伤势的凶险。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霜白的睫毛安静地垂着,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谢凛(指尖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拂开萧澈额前被汗水和血水黏住的几缕白发,动作珍惜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他低下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怀里的人没有任何反应,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
谢凛也不急,只是维持着低头的姿势,灼热的呼吸拂过萧澈冰凉的耳廓。
谢凛(语气带着一种看穿一切的笃定,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委屈):“刚才骂我心跳声吵的时候,不是挺精神的?”
谢凛:“现在知道装死了?”
谢凛(手臂收紧,将人往自己怀里又按了按,试图用自己滚烫的体温去驱散对方身上那令人心慌的冰冷):“萧明远,你这套…对我没用了。”
萧澈确实醒了。
或者说,他的意识一直在一片黑暗与光怪陆离的疼痛碎片中挣扎,直到那支弩箭带来的致命流失感被一股霸道而熟悉的力量强行遏止,他才终于从那无边的冰冷中挣脱出一丝清明。
但他不想睁眼。
不是因为虚弱到无法睁眼,而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面对谢凛那双仿佛能烧穿一切伪装的、赤红而疯狂的眼睛。
面对自己又一次…算得上“失败”的伪装计划。(毕竟差点真把自己玩死)
面对此刻这种…前所未有、诡异又紧密的连接感。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谢凛的心跳,比常人剧烈得多,咚咚咚地,像是战鼓擂在他的灵魂深处。他能“感觉”到谢凛体内那股因为力量反噬而四处冲撞、并不好受的痛楚。他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谢凛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铺天盖地般将他包裹的担忧、后怕、愤怒…以及那深藏在一切情绪之下,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这感觉太陌生,太超过,让他本能地想要逃避。
所以他选择继续“昏迷”。
然而,谢凛这混蛋显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那贴近耳边的低语,那紧紧箍住他的手臂,那试图传递过来的体温…都像是最精准的机关探针,撬动着他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尤其是当谢凛带着薄茧的指腹,无意间擦过他锁骨上方一小片完好的皮肤时,一种过电般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战栗感,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肌肉的细微收缩。
谢凛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他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像是终于抓住了猎物尾巴的猎人。但他没有戳破,反而变本加厉。他低下头,干燥起皮的唇瓣几乎要贴上萧澈的耳垂,用一种近乎气音的、带着恶劣调侃的语调:
谢凛:“怎么?鼎鼎大名的机关天才,宸亲王殿下…也会害怕?”
谢凛:“怕我…秋后算账?”
萧澈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虽然依旧没有睁眼,但搁在身侧、原本无力摊开的手指,却极其细微地蜷缩了一下。
谢凛看得分明。
他低笑一声,不再紧逼。他知道,对于萧澈这种浑身是刺、骄傲到骨子里的人,不能逼得太甚,尤其是现在这种脆弱的时候。适可而止的挑衅,加上不容拒绝的靠近,才是打破他外壳的最好方式。
他不再说话,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萧澈能在他怀里靠得更舒服些,然后抬起头,目光投向护盾之外。
青鸿已经带着一队最精锐的亲卫和随军医官赶到了护盾外围,但他们无法进入,也不敢贸然攻击或试探这个散发着不祥(在他看来)却又保护了陛下的光罩。他只能焦急地守在外面,看着里面相拥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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