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余烬未冷,穿云关前焦土尚温,第五日,煞云更添三分污浊晦暗之色。一位身着惨绿道袍、面容枯槁、眼窝深陷的道人,骑着一匹瘦骨嶙峋的板角青牛,缓缓出阵。此人身形佝偻,手中却托着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的葫芦,葫芦口以血符封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腥与蚀魂腐骨的阴煞气息,正是“化血阵”之主——孙天君孙良。
“玉虚门下的老爷们,昨日陆压道友的飞刀,可还利否?” 孙良声音嘶哑干涩,如同夜枭啼哭,带着一股渗人的恶意,“可惜,那飞刀斩得了白礼,却斩不尽吾这‘化血阵’的无边煞气。今日,吾不摆那些花哨阵势,只以此葫中神砂,会一会诸位玄门正法的高足。看看是尔等的玉清仙体金刚不坏,还是吾的神砂……化血销魂!”
他话音未落,手中黑葫芦微微倾斜,揭开血符。
“沙沙沙……”
并非想象中飞沙走石的巨响,而是如同亿万毒虫蠕行、相互摩擦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声响。一片粘稠、暗红、仿佛凝结污血的砂雾,自葫芦口缓缓涌出,初时不过丈许方圆,旋即见风就长,顷刻间化作一片覆盖数里的血砂天幕!这天幕并非单纯遮掩,其中无数细如微尘的“化血神砂”缓缓飘荡、旋转,每一粒都泛着幽绿、暗紫、惨白等不祥光泽,散发出腥甜、腐臭、剧毒、秽乱的混合气息,将所过之处的空气都染上了一种粘滞、污浊的质感。
与之前风吼的寂灭、地烈的暴烈、烈焰的霸道、落魂的阴诡皆不相同,这“化血阵”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极致的污秽与侵蚀!那血砂天幕仿佛能污染光线、声音、灵气,甚至隐隐污浊观者的神识与道心,多看几眼,便觉心烦意乱,气血翻腾,法力运转都滞涩了几分。
“化血阵……此阵歹毒,专以污秽煞气凝炼神砂,沾之即污法宝,蚀肉身,腐元神,更能污染修士道基,使之法力不纯,后患无穷。” 芦篷内,清虚道德真君眉头紧锁,他精研丹药,对毒煞之物感应敏锐,“此砂非金非石,乃无数毒煞、怨气、血孽凝炼,更以秘法祭炼,蕴含‘污秽大道’之意,专克清净仙体、纯阳法宝。”
“需以至清至净、或至阳至刚之物护体,方可抵御。然此砂无孔不入,铺天盖地,恐难周全。” 惧留孙亦感棘手。
广成子目光扫过,落在一名面容刚毅、气息沉凝的三代弟子身上——薛恶虎,乃道行天尊另一弟子,韩毒龙之师弟,修有玉清炼体法门,肉身强横,更兼性情勇毅,不惧邪祟。薛恶虎见师尊(道行天尊)目光望来,眼中闪过悲愤与决绝,师兄韩毒龙惨死风吼阵,他早欲雪耻。
“弟子薛恶虎,愿望破此污秽之阵!为师兄报仇!” 薛恶虎踏前一步,声如洪钟。
道行天尊嘴唇动了动,终是未阻,只道:“此砂歹毒,专污仙体元神。你持我‘清净杨柳枝’去,或可辟易一时。切记,不可令神砂及身,更不可吸入砂毒。探明虚实,即刻便回!”
薛恶虎接过一截翠绿欲滴、散发清新道韵的杨柳枝,躬身领命。这杨柳枝乃道行天尊以玉清妙法点化,蕴含清净生机,专克污秽。他下了芦篷,将杨柳枝握在手中,翠光流转护住全身,大步走向那令人望之生厌的血砂天幕。
地仙石台,蒲英早已将混沌副珠清辉催至极致,更引动星核一丝秩序之光融入,在周围布下双层屏障。那“化血神砂”散发的气息,让她怀中的混沌副珠都传来明显的厌恶与排斥,星核更是微微震颤,对那“污秽”、“混乱”、“侵蚀”道则的反应,比对“寂灭”更加激烈。
“这砂……非是天然毒物,而是以秘法将天地间负面、污浊、衰败、病疫等等‘不谐’之气,强行凝练、升华,化作一种可主动侵蚀、污染一切‘有序’、‘纯净’存在的歹毒之物。” 蒲英神念借助混沌珠的“洞察真实”之能,小心分析,心中骇然,“其道近乎‘以浊蚀清’,与造化生机背道而驰。那清净杨柳枝虽妙,恐难持久抵御这等专门污秽大道法则的侵蚀。”
薛恶虎来到阵前,毫不犹豫,一步踏入血砂天幕之中。甫一进入,景象立变!外界所见粘稠砂雾,内里却是一片无边无际、色彩浑浊的“毒煞空间”。上下四方皆弥漫着暗红、幽绿、惨白的沙雾,视线不过数丈。那“化血神砂”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不断试图附着、渗透他体外的翠绿光罩。
“滋滋……”
令人牙酸的声响传来。清净杨柳枝所化光罩,与那神砂接触之处,竟冒起丝丝缕缕的灰黑色烟气!翠绿光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染上杂色!那神砂的污秽之力,竟在快速消耗、污染杨柳枝的清净道韵!
“好厉害的污秽!” 薛恶虎心头一凛,急忙加大法力输入,同时挥动双拳,玉清仙光勃发,欲以刚猛拳风震开逼近的神砂。拳风过处,神砂暂时被逼退,但旋即有更多、更浓稠的神砂补上,前仆后继。更可怕的是,一些极其细微、几乎不可察的“蚀魂砂毒”已然透过光罩的薄弱处,丝丝缕缕渗入,被他无意吸入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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