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潜谷所构筑的新秩序,如同春日里顽强滋生的藤蔓,在边陲这片刚刚被清理出的土地上迅速蔓延、扎根,变得日益坚韧而难以撼动。无形的王座之上,虽未加冕,权威却已深入人心。然而,在这片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潜流从未止息。那名义上仍代表着大胤王朝正统的官府,在经历了长久的沉默、观望乃至默认之后,终于无法再继续置身事外。
这一日,龙潜谷依旧沉浸在有序的忙碌之中。工坊区的轰鸣声,学堂的读书声,校场的操练声,交织成一曲生机勃勃的乐章。谷口值守的龙渊军士兵,身姿笔挺,眼神锐利,警惕地注视着外界。
一骑快马自官道方向驰来,马蹄声在谷外放缓。马背上是一名穿着县衙号衣的差役,但不同于以往那些倨傲或贪婪的胥吏,此人面色紧张,甚至带着几分惶恐。他远远便勒住马缰,不敢再靠近那森严的谷口,而是翻身下马,从怀中取出一份式样庄重、封面绘有官府印信的拜帖,双手高高举起,对着谷口哨塔方向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安临县衙信使,奉县尊张老爷之命,特来向陈先生投递拜帖!恳请呈递!”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语气恭敬得近乎卑微。这与以往官府对待龙潜谷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哨塔上的值守军官确认对方只有一人且无威胁后,才派人出谷,谨慎地接过拜帖,迅速送入谷内。
议事厅中,陈默、苏瑾、赵虎、王铁柱齐聚。那份来自县衙的拜帖,正静静地躺在陈默身前的桌案上。拜帖以靛蓝绫缎为面,泥金小楷书写,格式严谨,措辞客气,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啧,张启贤这老小子,终于憋不住了?”赵虎抱着胳膊,咧嘴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与了然,“咱们把地盘都收拾干净了,他这会儿才想起来送拜帖?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苏瑾拿起拜帖,仔细看了看落款和用印,秀眉微蹙:“帖子上写的是‘诚邀陈先生过府一叙,共商地方安民事宜’,盖的是县令私印,而非官印。姿态放得很低,但……选择在县衙见面,恐怕也有试探之意。”
王铁柱闷声道:“先生,俺觉得没必要去。咱们现在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刀有刀,还用得着看他一个县令的脸色?他要是真有心,自己来谷里拜见先生才是正理!”
陈默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那份拜帖上,嘴角勾起一丝微妙的弧度。
“他当然没安纯粹的好心。”陈默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但这份拜帖,本身就是一个信号。它意味着,张启贤,或者说他背后的官府体系,已经正式承认了我们在这片土地上的实际地位,无法再忽视,更无法用武力压制,只能选择接触、试探,甚至是……谈判。”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谷外苍茫的远山。“我们如今根基虽固,但树大招风。边陲之地可以靠武力清扫,可以靠新秩序掌控,但想要长远发展,想要真正站稳脚跟,乃至……走向更广阔的天地,就绕不开与现有体制的碰撞与磨合。完全无视官府,并非上策。”
“那先生的意思是……去?”苏瑾问道,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县衙毕竟是官府之地,万一那张启贤设下鸿门宴……”
赵虎立刻接口:“对啊先生!可不能去!谁知道那老小子在衙门里埋伏了多少刀斧手?要去也行,俺带着陷阵营的弟兄跟您一起去!看他敢不敢动!”
陈默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智珠在握的从容:“鸿门宴?他张启贤还没这个胆量和魄力。他若真敢动手,就不会用这般谦卑的措辞送拜帖,而是直接调兵(虽然他也调不动什么像样的兵)前来问罪了。他此举,无非是既想维持官府的体面,又想知道我们的底线和意图,看看能否在妥协中,为他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而且,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让我们从‘幕后’走向‘台前’,与官府正式确立关系,为我们实际控制这片土地,寻求一个‘名正言顺’外衣的机会。”
“先生打算如何应对?”苏瑾追问道。
“回复信使,”陈默做出了决断,“三日后,我当亲往县衙,拜会张县令。”
“先生!”赵虎和王铁柱同时出声,显然仍不放心。
陈默抬手止住他们的话头,语气沉稳而笃定:“放心,我自有分寸。他不会,也不敢动我。如今之势,强弱分明,他若聪明,就知道该怎么做。虎哥,你挑选八名最精锐的护卫,随我同行即可,不必兴师动众。苏瑾,准备一份‘得体’的礼物。铁柱哥,谷内事务,照常运转,外松内紧。”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份拜帖,仿佛已经穿透绫缎,看到了安临县城内那座略显陈旧的县衙,以及那位此刻定然心绪不宁的县令张启贤。
“是时候,和这位父母官,好好‘叙叙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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