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称姓萧的中年男子被林安引入院中。他步伐沉稳,目光如炬,看似随意地扫过院内陈设,实则已将每一个细节收入眼底,包括墙角那株略显异样的老梅,以及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令人心神宁静的奇异气息。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端坐于院中石凳上的林微身上。
林微亦在打量着他。此人约莫四十上下,面容刚毅,线条分明,久经风霜的痕迹刻在眉宇之间。他穿着普通的藏青色劲装,但材质细密,剪裁合体,腰间束着一条暗色皮带,虽未佩明显兵刃,但林微的神识能感知到,那皮带内侧藏着几样小巧却致命的物件。更重要的是,此人身上萦绕着一股混合着血煞之气的官威,并非陈文敬那种文官的雍容,而是带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且其气血旺盛,远超常人,显然身怀不俗的武艺,地位绝不一般。
“萧某冒昧来访,打扰先生清静了。”萧姓男子拱手,声音低沉有力,目光坦诚地与林微对视,并无寻常权贵管家那般谄媚,也无倨傲,只有一种平等的审视与探究。
“萧先生请坐。”林微微微颔首,示意对方在另一张石凳上坐下。林安机灵地奉上两杯清茶,然后拉着小柔退到稍远些的屋檐下,好奇又警惕地看着这边。
“听闻先生神算,能断前程吉凶。”萧北辰开门见山,并未绕圈子,“萧某身在公门,近日……似觉前路迷雾重重,偶有心血来潮之感,却不知凶吉何在,特来请先生指点一二。”他并未言明自身具体官职,但“公门”二字,以及那身气息,已足够说明很多问题。
林微并未立刻取出铜钱,而是平静地看着对方,灵台初开带来的敏锐感知,让他能更清晰地捕捉到对方气运的流转。只见此人官运形成的“贵气”如同出鞘的利剑,锐利而凝实,但剑锋之上,却隐隐缠绕着几丝灰黑色的“阻滞”之气,如同试图锈蚀剑锋的污垢。这并非大凶之兆,更像是……被某些隐藏在暗处的力量所牵制、觊觎,遇到了仕途上的瓶颈或潜在威胁。
“萧先生煞气内敛,官星透亮,本是前程远大之象。”林微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如水,“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先生之困,不在自身,而在周遭。有小人作祟,暗施绊索,虽不致命,却足以延误时机,徒增烦扰。”
萧北辰(我们姑且称他为萧北辰)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林微这番话,看似模糊,却精准地戳中了他最近的处境!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或其核心高层),执掌诏狱,侦缉不法,权柄极重,自然也树敌无数。近来确实感觉到有几股势力在暗中与他较劲,在一些案件和人事安排上处处掣肘,虽未造成实质损失,却让他如同陷入泥沼,颇有力不从心之感。
“先生果然慧眼。”萧北辰深吸一口气,态度更加郑重了几分,“不知这‘绊索’源自何方?萧某又当如何破局?”
林微端起茶杯,轻呷一口,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萧先生可曾听闻‘太史局’?”
“太史局?”萧北辰眉头微蹙,“钦天监下属之太史局?掌管天文历法、纪录史事之清贵衙门?他们……与此事有关?”他有些不解,太史局虽隶属钦天监,但在朝堂之上向来低调,与锦衣卫这等实权衙门几乎毫无瓜葛。
“清贵衙门?”林微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或许吧。然,观测星象,推演历法,有时……也能窥见些别的东西。有些人,身处清静之地,心,却未必甘于寂寞。”
他这话说得云山雾罩,但萧北辰是何等人物,瞬间便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太史局!那些看似只会观星测象的官员,竟然可能与暗中给他使绊子的事情有关?他们想做什么?他们又凭什么?
一股寒意自萧北辰脊背升起。若真是如此,那这潭水,可就比想象中还要深了。太史局背后牵连的,可能是更复杂的朝堂格局,甚至是……天家之事?
“先生之意,萧某明白了。”萧北辰沉声道,眼中寒芒闪烁,“多谢先生指点迷津!”他不再追问具体如何破局,知道了方向,对他而言便已足够。锦衣卫最擅长的,便是顺藤摸瓜。
他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木牌,放在石桌上。木牌之上,只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萧”字,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纹饰。“先生日后若遇官非琐事,或有不长眼之人骚扰,可凭此牌,至北镇抚司寻我。”这是一个远比金银更具分量的承诺,代表着锦衣卫核心力量的庇护。
林微看了一眼木牌,并未推辞,只是淡淡点头:“多谢。”
萧北辰不再多言,拱手一礼,转身大步离去,背影挺拔如松,带着一股雷厉风行的杀气。
送走萧北辰,林微拿起那块黑色木牌,入手微沉,木质细腻,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他能感觉到木牌上残留着萧北辰的一丝气息,以及一股淡淡的血煞与威严。
“锦衣卫……倒是条不错的门路。”玄罗的声音响起,“这帮家伙是皇帝的鹰犬,爪牙遍布天下,消息最为灵通。与之交好,对你探查这京城暗流,尤其是那阴傀宗和太史局背后的勾当,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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