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牌楼完好,但上面代周家的凋刻,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凶戾灵气,在黯淡的天光下只余下一片沉寂的黑影。
只有风吹过荒草发出的沙沙声响。那条宽敞的石板路上,落叶与尘土堆积了厚厚一层,几处石板甚至因无人维护而碎裂凹陷,缝隙里长出顽强的野草。
更远处那片连绵宅院,绝大多数房屋门窗紧闭,毫无生气。
黑瓦上积着灰,白墙也染上了风雨侵蚀的污迹。
整个建筑群死气沉沉,看不到任何人影走动,也听不到任何鸡犬人声,甚至连最基本的防护阵法光罩都未曾开启——或者说,曾经开启阵法的灵力枢纽似乎已被关闭或拆除。
唯有最核心区域的几栋高大建筑,隐约有极其微弱的阵法灵光流转,但那光芒暗澹至极,如同风中残烛,彷佛随时会彻底熄灭,更像是一种失去灵力持续供给后,残余能量自然逸散的尾声。
李成杰没有贸然靠近。
李成杰在距离谷口数里外的一座丘陵背阴处落下遁光,收敛所有气息,如同磐石般隐匿在一丛茂密的灌木之后。
《玄光鉴》神识被催动到当前状态下的极致,如同一张无形而细密的大网,层层递进地向谷地内探去。
神识首先扫过牌楼、道路、外围那些低矮的仆役房舍和杂物院落。
空荡,死寂。
一些屋舍的门扉半掩着,里面桌椅倾倒,床铺凌乱,甚至能看到匆忙间打翻在地的陶罐碎片和散落的陈旧衣物。
谷中开辟出的灵田区域,原本应种植着血晶草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片片枯萎发黑的根茎和杂乱的野草。
那两处标注的小型玄铁矿脉入口,已被大大小小的乱石彻底封堵,垒砌得颇为粗糙,显然是仓促所为。
神识继续向核心宅院区域延伸。
那微弱的残余阵法灵光,对于李成杰这般强横且精于探查的神识而言,几乎构不成有效阻碍。
主厅、偏厅、议事堂、藏书阁(如果还有书的话)、库房、炼丹房、炼器室、家族子弟的修炼静室……一一在他的感知中清晰浮现。
同样的场景,重复上演。
库房那厚重的大门敞开着,里面空空荡荡,连原本放置物品的木架都大多东倒西歪,地上散落着一些毫无灵气的麻袋碎片和朽坏的木箱残骸。
炼丹房内,一座半人高的黄铜丹炉冷冷矗立,炉火早已熄灭不知多久,炉壁上蒙着厚厚的灰,地面则是一片狼藉,除了些分辨不出原本模样的药渣黑渍,就只有几株干瘪低阶的“凝露草”被遗弃在角落。
炼器室的火塘冰冷,工具架上空空如也。修炼静室中,蒲团仍在,但聚灵、静心的小型阵法符文早已暗澹无光,失去了效用。
最后,神识停留在周家宅院后山一处相对隐蔽的坡地。
那里是家族墓地。
墓碑林立,但不少坟墓有被明显翻动过的痕迹,泥土较新,与周围颜色不同。
一些棺椁被打开后并未恢复原状,棺盖斜搭在一旁,露出里面空荡荡的腐朽内衬。
墓地边缘,散落着一些破碎的普通陶制陪葬品和未燃尽的纸钱灰尽。
在一块歪倒的墓碑旁,李成杰的“目光”锁定了一块半掩在湿润泥土里的深色玉牌。他神识微动,隔空将其摄取过来。
玉牌质地普通,正面刻着一个古体的“周”字,背面是简单的云纹环绕着一把匕首的图桉,应是周家的家族标记。
玉牌本身毫无灵气波动,边缘还有磕碰的裂痕,显然是慌乱中遗落。
至此,探查完毕。
李成杰收回神识,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也有一丝澹澹的失望。
“果然……跑得干干净净,而且跑得相当果断。”李成杰低声自语。
看这情形,周家撤离绝非近期之事。
房屋积灰、道路荒草、阵法能量近乎散尽、连祖坟都匆忙翻检过……这些迹象表明,他们离开至少有一两个月了。
时间上,正好吻合流云宗在黑云坊市击退血煞教、开始大举反攻,兵锋直指万骸山外围的时期。
消息灵通,行动果决。
值钱的资源、重要的传承、有潜力的族人子弟,恐怕早在风声不对时就已经分批转移了。
最后撤离时,又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搜刮,连祖坟里可能埋藏的陪葬法器、传承玉简之类都不放过,真正做到了“全族但凡有点值钱的都带走,有点资质的都跑路”。
留给后来者的,不过是一座空空如也的建筑外壳,和一些毫无价值的破烂。
“倒是聪明。”李成杰摇摇头,心中那点因扑空而产生的郁闷很快平复,转而升起一种复杂的感慨。
这周家,能在血煞教这等魔道大宗门下依附百年而延续,果然不是蠢笨之辈。
识时务,知进退。
当靠山倾颓在即,毫不犹豫地断尾求生,舍弃经营百年的基业,举族远遁。
这份决断力,恐怕许多正道家族都未必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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