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的花瓣还在震，像是被风吹过，可这里没有风。吴佩云的手指还贴在那朵花心上，皮肤下的种子突然一跳，像有人从内部敲了她一下。
她猛地睁眼。
眼前的樱花树下，三个小男孩正把热腾腾的包子塞进她小时候的手里。画面循环播放，笑得灿烂，暖得刺眼。
可她记得——那天没包子。
孤儿院外的雪地里，只有三个人影蹲着，往她冻裂的手心呵气。一个递了半块烤红薯，一个脱下围巾缠她脖子，另一个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手揣进兜里，最后掏出一颗糖，剥开，塞她嘴里。
甜味化开的时候，她哭了。
可现在这幻境里的“她”，笑得像个傻子，一遍遍接过不存在的包子，像被设定好的程序。
“不对。”吴佩云咬住舌尖，血腥味冲上来，“这不是记忆，是诱饵。”
她闭眼，强行切断情绪连接，心口那颗光种嗡鸣一声，灵泉自体内逆流而出，在身前凝成一面水镜。
镜中景象扭曲了一瞬，随即清晰。
粉樱之下，是一台布满导管的金属操控台，无数神经接口扎进地面，连向三十个透明培养舱。每个舱里都漂浮着“她”的复制体，脑部连接着数据线，瞳孔不断抽搐——她们正在被迫输出脑波，维持这个虚假的春天。
操控台中央，刻着一行小字：【情感锚点模拟系统 v.3028｜运行中：W-PY-0 主意识诱导程序】。
“郑旭……”她低骂，“你他妈真会玩情怀绑架。”
她想迈步，脚却被无形的力道钉住。幻境察觉到她的清醒，立刻反扑——樱花雨骤然变密，香气浓烈到呛人，耳边响起童声合唱：“姐姐别走，留下来陪我们吧。”
沈临突然暴起。
他撞开一片花雨，白大褂撕裂，后背纹身渗出血珠，像地图上的星轨在燃烧。他一把将心理检测仪的残片插进地面，数据流炸开，操控台发出短促警报。
“听我一句，”他喘着粗气，眼神死死锁住她，“别信这破幻觉。你当年没吃上包子，可我们仨也没让你饿死。”
谢昭站在原地，指尖南瓜花微微颤动，声音冷静得像在读实验报告：“当前环境为高拟真虚拟空间，真实坐标仍位于B-17农业星地下。建议优先破坏主控节点。”
陆承没说话，只是抬手按了按胸口，那里空荡荡的，能源核心已化作种子融入吴佩云体内。他靠着向日葵，呼吸浅但稳定，目光始终没离开她。
吴佩云喉咙发紧。
她当然知道这不是真的。可这假得太过分了——过分得温柔，过分得像她偷偷藏了二十年的梦。
“我想信一次不行吗？”她声音哑了，“就一次，让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活下来的。”
沈临一步步走近，军用匕首从袖扣滑落，握在掌心。他抬起手，刀尖指向那棵樱花树的根部。
“你想信，等打完收工再信。”他冷笑，“现在，信我。”
他猛然转身，匕首狠狠刺入树干。
咔——
树皮裂开，粉瓣纷飞，露出内部冰冷的金属柱，上面密密麻麻刻着DNA序列编码。导管崩断，黑血似的营养液顺着裂缝往下淌。
警报声尖锐响起。
空中浮现三十道透明身影，全是不同年龄的“吴佩云”。最小的那个才七八岁，赤脚站在雪地里，抱着膝盖发抖；稍大些的在实验室被绑着抽血，咬破了嘴唇；再后来的，穿着主播服在镜头前笑，可眼里没有光。
她们齐齐望向真正的她。
最年幼的那个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一直好想知道，被爱是什么感觉。”
吴佩云心口一绞。
沈临单膝跪地，匕首卡在金属柱深处，手臂青筋暴起：“快！趁系统还没反扑！”
她伸手覆上匕首尾端。
下一秒，三股能量汇来。
谢昭指尖南瓜花爆开一团微光，数据流顺着藤蔓窜上刀身；陆承抬手，残留的能量波动如电流般缠绕上去；沈临后背纹身血线暴涨，直接将一缕精血注入匕首。
“给我——碎！”他怒吼。
匕首轰然断裂，半截留在操控台中，剩余部分化作光刃，直劈控制核心。
轰——！
整个幻境剧烈晃动，樱花片片枯萎，落地成灰。操控台炸出电火花，复制体们的身体开始透明化，像信号不良的投影。
“不……不可能！”郑旭的投影在空中扭曲，“我是为了进化！为了终结弱者的轮回！你们懂什么？！”
没人理他。
三十道身影缓缓飘向吴佩云，脸上带着笑。
那个曾被抽血的女孩说：“谢谢你让我记得疼。”
穿主播服的说：“谢谢你让我敢笑。”
最小的那个伸出手：“姐姐，我能抱你一下吗？”
吴佩云张开双臂。
光点如萤火归流，一一没入她心口。每一道融入，她就多一份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挨饿的冷，手术台的痛，直播时粉丝弹幕的温暖，被人需要的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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