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E国合作的那场芯片质量风波,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虽未倾覆航船,但激起的汹涌波涛,却需要掌舵人付出十二分的心力去平息。初步的危机公关和客户安抚只是堵住了决堤的口子,真正的挑战在于根源的追溯、责任的厘清、供应链的彻底刮骨疗毒,以及后续那批关乎公司信誉的、必须完美交付的合格产品。这一桩桩、一件件,最终决策和承担巨大压力的重担,都沉沉地压在了秦瑞这个掌舵人的肩上。
这段时间,陆琪琪把秦瑞的辛苦和疲惫全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几乎是以公司为家,即便晚上回到他们这个充满烟火气的小家,也常常是冲个澡,匆匆扒拉几口她精心准备的饭菜,便一言不发地径直钻入书房。那扇厚重的实木门一关,就将他和外界的温情短暂隔绝。
无数个深夜,陆琪琪独自躺在主卧的床上,听着隔壁书房隐约传来的、他低沉而持续的通话声,或是键盘被快速敲击发出的清脆嗒嗒声,仿佛永不停歇。她侧躺着,望着门缝下那道常常持续到凌晨一两点还未熄灭的灯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又酸又涩。她知道,他正在风暴眼中,为瑞航这艘大船校准方向,抵御风浪。
她帮不上他工作上的忙,那些复杂的芯片材质、供应链流程、国际商务谈判,离她的财务世界太远。她能做的,只是在他偶尔因为口渴从书房出来倒水时,及时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蜂蜜水,润泽他因长时间说话而沙哑的喉咙;在他因为一个接一个的谈判而忘记吃饭时,悄悄把温在锅里的饭菜重新加热,端到书桌前,用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娇蛮,强迫他停下来,哪怕只是吃上几口;在他因疲惫而揉按太阳穴时,无声地走到他身后,用微凉的手指替他轻轻按摩,缓解那紧绷的神经。
她的陪伴安静而具体,如同春雨,润物无声。
这天晚上,秦瑞从书房出来的时间比平时稍早一些,但眉宇间的凝重却比往日更甚。他没有去倒水,而是走到靠在沙发上看书的陆琪琪身边坐下,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久久没有说话。
陆琪琪放下书,安静地依偎着他,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比平时稍快的心跳,心里隐隐有了预感。
果然,沉默了片刻后,秦瑞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琪琪,明天我和黄昊,还有公司几个高管,要出差。”
陆琪琪的心微微一沉,仰头看他:“要去很久吗?”
“先去邻省的供应商基地,实地查看问题环节,跟他们高层当面交涉。”秦瑞的声音很稳,但语速比平时稍慢,像是在斟酌措辞,“然后,直飞E国。那边虽然原则上接受了我们的解决方案,但很多赔偿细节、后续的技术对接和协调,需要当面敲定。我们的技术团队也已经先期抵达,需要我过去牵头。”
他顿了顿,报出了一个时间:“预计……要半个月。”
半个月……
陆琪琪在心里喃喃地重复着这个数字,像是一块石头投入心湖,瞬间激起了巨大的、名为不舍的涟漪。十五天,三百六十个小时……对于热恋新婚、几乎从未长时间分离的他们来说,这简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她几乎能想象到他将在异国他乡面对怎样的压力和忙碌,可能连按时吃饭都成了奢望。她心里涌起强烈的酸涩,眼眶也有些发热,想任性地说“能不能不去”和“带我一起去”。
但她知道,不能。这一仗,关乎瑞航的信誉和未来,是他作为掌舵人必须亲自去打响、去督战的战役。她是他最亲密的伴侣,不能,也不该成为他的牵绊和软肋。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将那股涌上眼眶的湿意强行压了下去,伸手回抱住他精壮的腰身,把脸深深埋进他带着干净皂角气息和淡淡烟草味的胸口,闷闷地说,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平稳:“嗯,我知道了。你去吧,工作要紧。我在家等你回来。”
她故作轻松的语气,带着点小女孩的懂事和委屈,反而像一根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着秦瑞的心尖,让他心头那片因公事而冰封的区域,瞬间融化得一塌糊涂。他何尝不知道她的不舍和担忧?她那些深夜的守候,那些无声的关怀,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他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紧地箍在怀里,仿佛想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带走。他开始事无巨细地交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啰嗦,带着浓浓的牵挂:“在家要锁好门,反锁。晚上尽量别一个人出门,如果一定要出去,让林昕怡或者陈小小陪你。有事处理不了就给你哥打电话,别自己硬扛。按时吃饭,别学我凑合……”
听着他这难得一见的“老妈子”式叮嘱,陆琪琪心里那点离愁别绪反而被冲淡了些,泛起丝丝甜意。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故意用轻快的语调打断他,伸手捏了捏他紧绷的脸颊,试图揉开那紧蹙的眉头:“知道啦,秦大家长!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能照顾好自己。倒是你,”她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在外面奔波,更要按时吃饭,注意休息,别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E国那边现在天气比我们这冷得多,我给你收拾行李的时候得多放几件厚衣服……还有胃药、感冒药、创可贴那些常用的药品,我都给你分类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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