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琪琪觉得自己刚睡着没多久，就被一阵细小却执拗的哭声从混沌的梦境边缘拽了回来。
那哭声不大，像只刚出生的小猫在呜咽，但穿透力极强，直接钻进了她作为母亲本能苏醒的耳朵里。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VIP病房里只留了一盏光线极暗的壁灯，勉强能看清轮廓。
循声望去，只见婆婆秦母已经起身，正轻手轻脚地走到紧挨着大床的婴儿床边。
她动作娴熟地俯身，一边用极其轻柔的声音哄着：“哦哦，可乐乖，不哭不哭，奶奶在呢……”一边极快地检查着宝宝的小屁股。
“是不是尿啦？让奶奶看看……”秦母小声嘀咕着，借着微弱的光线查看纸尿裤的显示条，“没有呀……那是饿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陆琪琪撑着还有些酸软的身子，半坐起来，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妈，您怎么起来了？我来吧，您快躺下休息。”
她看着婆婆穿着单薄的外套，在微凉的凌晨时分忙活，心里过意不去。
秦母年纪也不小了，昨晚到现在忙前忙后的和陪夜，几乎没怎么合眼。
秦母回头，见陆琪琪醒了，忙说：“你别动别动！快躺着！我来看就行，你刚生完得好好休息！”
小家伙似乎并不满意，撇着小嘴，哭声断断续续，小腿还一蹬一蹬的。
“妈，把他给我吧。”陆琪琪伸出手，语气坚持，“我看看是不是饿了。您快回去躺会儿，后半夜凉。” 她知道婆婆心疼她，但她也心疼婆婆。
秦母看了看怀里依旧哼哼唧唧的小孙子，又看看儿媳妇坚持的眼神，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把那个柔软的襁褓递了过去，嘴里叮嘱着：“那你小心点腰，背后垫好枕头。要是累了就叫我，千万别硬撑。”
“嗯，我知道。”陆琪琪接过儿子。小小的身体一到妈妈怀里，似乎有瞬间的安静，但很快又委屈地抽噎起来。
陆琪琪调整了一下姿势，靠着柔软的床头，解开病号服的衣襟。动作还有些生疏，但比起昨天刚生完时的手忙脚乱，已经好了很多。
她试着喂奶。
可乐的小嘴本能地寻找着，含住，开始努力吮吸。病房里一时只剩下他卖力吞咽的细微声响。
陆琪琪低头看着怀中的小人儿，他闭着眼睛，眉头微微蹙着，仿佛在完成一项极其重要的工作，那份认真的模样让她心头发软。
她不由自主地哼起一首模糊的、记忆里的童谣，调子轻轻的，缓缓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或许，是深植在每一个母亲血脉里的本能。
秦母没有立刻回陪护床，而是站在床边，满眼慈爱地看着这幅画面。
灯光昏暗，儿媳妇侧脸温柔，小孙子在她怀里安静地进食，构成一幅静谧而神圣的剪影。
她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也是这样抱着襁褓中的秦瑞，在无数个深夜里……时光啊，真是奇妙。
果然，吃饱喝足后，可乐的抽噎声彻底停了，吮吸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小嘴微微松开，很快进入了香甜的梦乡，甚至还满足地咂了咂嘴。
陆琪琪没有立刻把他放回婴儿床，而是继续轻轻抱着，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享受着这短暂而亲密的母子时光。
“哎哟，”秦母压低声音，带着笑意说，“这小家伙，精着呢。认得妈妈的味道和声音，在我怀里怎么哄都哼唧，一到你怀里，听着你哼歌，马上就安稳了。” 她顿了顿，半开玩笑半认真，“我看啊，他这是不肯自己睡小床，想挨着妈妈睡呢。”
陆琪琪也笑了，低头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哪有那么灵，就是碰巧饿了。”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甜丝丝的。
她小心地将睡熟的儿子放在她的旁边，盖好小被子，手指留恋地拂过他柔嫩的脸颊。
秦母这才松了口气，但还是关切地问：“琪琪，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伤口还疼得厉害吗？饿不饿？妈去给你热点牛奶或者汤？”
一连串的问题充满了关心。陆琪琪心里暖暖的，连忙摇头：“妈，我真的没事。伤口还好，能忍。也不饿，您快别忙了，赶紧休息吧。” 她看向陪护床，“您昨晚几乎没睡，白天还得辛苦您。要不……明天让秦瑞来替您？您回家好好睡一觉。”
秦母在床边坐下，摆摆手：“小瑞他一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公司也还有事，让他白天来换换手就行了。我没事，以前带小瑞和小亮的时候，几天几夜不睡也是常有的。你现在的身子最要紧，得有人细心看着。” 她看着陆琪琪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叹口气，“生孩子是过鬼门关，坐月子是养元气的黄金期，一点都不能马虎。你爸妈明天过来，我也跟他们说了，这一个月啊，你就安心在咱家，什么都别想，好好把身体养回来。”
“妈，太麻烦您和爸了……”陆琪琪有些不好意思。按照海城这边的习俗，产妇一般是在婆家坐月子，但秦母和秦父的周到还是让她感动。
“又说傻话！”秦母嗔怪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是我们秦家的儿媳妇，可乐是我们秦家的长孙，这都是我们该做的，也是我们乐意做的。只要你和小可乐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我们再累也高兴。”
婆媳俩又低声说了会儿话，多是秦母传授一些坐月子的老经验和注意事项，陆琪琪认真听着。
直到窗外天色隐隐透出一点灰蓝，远处传来第一声朦胧的鸟鸣，秦母才强迫陆琪琪赶紧再睡一会儿，自己也回到陪护床上合眼休息。
病房重新安静下来。
陆琪琪却有些睡不着了，身体疲惫，精神却清醒。
她侧躺着，目光落在睡在自己旁边的儿子，听着他均匀细微的呼吸声，又想到刚才婆婆的话，心里充满了对新生命到来的真切感，以及对未来一个月“闭关”生活既期待又有点忐忑的复杂心情。
她知道，真正的挑战，从回家那一刻才算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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