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铃兰花的小径如一条银线蜿蜒入庭,幽香浮动间,宾客们沿着这条由细碎花瓣铺就的路缓缓前行。
灯光柔和地洒在石板上,仿佛为这场承脉宴镀上了一层神性的光晕。
顾砚站在回廊下,身影修长挺拔,西装剪裁利落,却掩不住眉宇间平时不常见的柔和。
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鬓角——一片洁白的铃兰花瓣悄然粘在那里,像是谁不经意间留下的印记。
他低笑,声音极轻:“你翻老相册时盯着那套青瓷盘看了三回,我就知道老王准能还原。”
苏棠站在他身侧,一袭素雅青瓷旗袍勾勒出她七个月孕肚的轮廓,腰间那条顾家旧制的流苏带随风轻摆,像是时光里走出的旧梦之人。
她下意识摸了摸隆起的腹部,唇角微扬,却藏不住眼底那一丝紧张:“怕弄巧成拙……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看见顾家变了模样。”
顾砚没有立刻回应。
他转身,一手稳稳扶住她的后腰,另一只手将她的手握进掌心,掌心滚烫,仿佛要将某种力量渡给她。
“我妈总说,顾家的日子,贵在‘上心’。”他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不是谁出身高、门第显,就能撑起一个家。是你记得她爱喝碧螺春,是你知道吴叔夜里膝盖疼,是你在父亲忌日前亲手整理祠堂香案……棠棠,你这份心,比什么规矩都重。”
苏棠心头一颤,眼眶微热。
她望着他侧脸,那轮廓坚毅如刀削,可此刻的温柔却如春水漫堤。
她忽然明白,他不是在替她争,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她正名。
两人并肩步入宴会厅,灯光骤然聚焦。
厅内已座无虚席,许夫人坐在主宾席位上,手中族谱摊开,目光冷峻如霜。
她看着苏棠挺着孕肚缓步走来,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承脉宴,重在血脉相连,渊源深厚。”她声音不高,却穿透全场,“可这位苏小姐,出身平凡,无根无脉,连祖籍都查不出三代以上。今日主持承脉,怕不是让顾家的规矩,成了笑话?”
话音未落,满堂寂静。
就在此时,顾砚动了。
他没有怒视许夫人,也没有急于辩驳。
而是先一步,将苏棠放在孕肚上的手轻轻覆住,掌心的温度透过薄绸传递过去,像是无声的安抚,又像是宣告。
然后,他抬眸,语气恳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姨妈说‘渊源’,可我和棠棠结发为夫妻,她怀的是顾家的骨肉,这就是最深的渊源。”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当我人在世界各地、顾氏风雨飘摇时,是她替我守着公司,是她在我母亲生病时日夜陪护,是她让这个老宅重新有了灯火与笑声。我顾砚的妻子,自然有资格,当顾家的女主人。”
全场一片死寂。
苏棠望着他,眼底泛起薄雾。
那一刻,她明白,她是被他坚定选择的人,是被他用整个家族尊严护在掌心的人。
她紧绷的肩膀,终于悄悄松了下来。
顾母坐在主位,指尖微微发颤。
她看着儿子护着苏棠的模样,忽然恍惚了一瞬——那姿态,像极了当年顾父护着她时的样子。
一样的不容置喙,一样的孤注一掷。
就在这时,吴叔拄着拐杖缓缓走上台前,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
“诸位,”他声音沙哑却清晰,“这是十多年前,顾老先生去世前亲笔写下的家训手札。今日,我以顾家老仆身份,代为宣读最后一页。”
全场屏息。
吴叔翻开最后一页,一字一句念道:“顾家之兴,不在门第,而在人心。血脉可断,情义不断;规矩可改,仁心不移。心里有顾家者,方为顾家人。”
话音落下,余音绕梁。
顾砚上前一步,从吴叔手中接过那本手札,翻到最后一页,轻轻呈到顾母面前。
“爸写这句话时,我就在旁边。”他声音低沉,“他说,‘心里有顾家’,不只是守着宅子和田地,是守着家里的人。”
他侧过身,一手揽住苏棠的肩,将她轻轻带至身前:“棠棠嫁过来,知道您爱喝碧螺春,每周都来给您换茶;知道吴叔风湿,总备着暖膝贴;知道老宅香火不能断,亲自操办祭礼……她心里装着这个家的每个人。”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如海:“这,难道不是‘心里有顾家’?”
顾母望着苏棠,望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望着她眼中那份不卑不亢的从容,指尖轻轻抚过那页泛黄的纸。
她没有说话,可眼底的欣慰和心疼清晰可见。
就在这时,苏棠深吸一口气,从袖中缓缓取出一只丝绒木盒。
全场目光聚焦,屏息以待。
而顾砚站在她身后,目光沉静,仿佛在等一个早已注定的答案。
是破局,是正名,是她真正成为顾家女主人的开始。
而那木盒之中,藏着的,不只是物件。
是信物,是心意,是她想说却一直未说出口的那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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