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外。
孤峰绝顶。
凛冽的罡风呼啸着撕扯着天地似乎想要将这世间的一切都吹成齑粉。
吴长生静静地站在这里。
衣衫猎猎作响。
他没有用灵力护体任由那如刀割般的冷风刮过他的脸颊。
似乎只有这点微弱的痛感才能让他确认自己还活着。
而不是一个游荡在时间长河里的孤魂野鬼。
他摊开手掌。
掌心里那撮青瓷茶杯化作的粉末,早已被风吹散,消失在茫茫云海之中。
就像那些他曾经熟悉的人一样。
“万载……”
他轻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粗糙的磨刀石在摩擦。
这是一个多么沉重又多么虚无的词汇啊。
在系统的面板上它只是一个冰冷的数字。
但在现实里。
它是沧海桑田。
它是红颜白骨。
它是再也回不去的昨天。
吴长生缓缓坐了下来双腿悬空,荡在万丈深渊之上。
他从怀里摸出一壶酒。
不是什么琼浆玉液只是刚才在路边小摊上随手买的劣质烧刀子。
很辣。
辣得呛嗓子。
“老九啊……”
他对着虚空举了举杯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听下面的人说,你成了‘剑道之祖’。”
“他们把你那半吊子的剑法,吹得神乎其神还给你塑了金身受万人香火。”
“要是让他们知道你当初为了跟我学劈柴赖在我门口像个无赖一样不肯走”
“不知道那群徒子徒孙,会不会羞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仰头灌了一口酒。
眼前的云海翻涌仿佛幻化出了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正一脸憨笑地看着他喊着“师尊”。
“还有你夏无极。”
吴长生转过头看向北方。
那是曾经大夏皇朝的方向如今那里已经是一片陌生的疆域。
“‘千古一帝’‘无极人皇’啧啧这名头,真够响亮的。”
“谁能想到那个不可一世的帝王当年在破庙里差点被一颗泥丸子给噎死?”
“你说你要报恩要举国之力守护圣山。”
“你做到了。”
“可惜,我也只是在你那破山沟里,睡了一觉而已。”
酒液入喉化作一团火烧得胸口发烫。
吴长生又想起了那个小乞丐王大虎。
那个为了半块发霉干粮敢跟野狗抢食的狠人。
“你的后人好像混得不咋地啊。”
他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富不过三代古人诚不欺我。”
“不过你能从那条臭水沟里爬出来还爬到了黑石城的顶端也算是没给我丢脸。”
一个个名字。
一张张面孔。
在他的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
他们都曾是鲜活的生命有血有肉有哭有笑。
他们曾在他身边,或短暂或长久地停留过。
但现在。
他们都死了。
死在了那漫长的、无情的、不可逆转的时光里。
只剩下一个个冰冷的、被后人神化了的、面目全非的传说。
而他吴长生。
就像是一个被遗忘在时间夹缝里的幽灵。
他送走了一代人。
又送走了一代人。
看着他们从牙牙学语到意气风发再到垂垂老矣最后化为一抔黄土。
而他自己。
却永远停留在原地。
不老。
不死。
也不灭。
“这就是长生的代价吗?”
吴长生看着自己那双依旧白皙、修长、没有一丝皱纹的手。
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这种寒意不是来自外界的风雪。
而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绝对孤独。
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认识真正的“剑九”了。
再也没有人见过落魄时的“夏无极”了。
更没有人知道那个高高在上的“瑶光女帝”其实只是一个爱哭鼻子的小丫头。
除了他。
他是这世间唯一的见证者。
也是唯一的守墓人。
“念远……”
吴长生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想起了那个站在神像前眺望东方的石雕。
想起了那个“不飞升只为人间等一人”的誓言。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紧了。
疼得他窒息。
“我回来了。”
他对着虚空轻声说道。
“可是……”
“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给你上坟。”
一万年太久了。
久到连沧海都变成了桑田连高山都化作了平原。
哪怕是那座号称“永恒”的通天塔也早在岁月的侵蚀下,连渣都不剩了。
他连个祭拜的地方都找不到。
这就叫举世无亲。
吴长生将手中的酒壶狠狠地扔下了悬崖。
“哐当——”
许久之后才传来一声极微弱的回响。
他站起身。
任由狂风吹乱他的长发。
那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孤独感像潮水一样,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突然觉得有些累。
有些不想动了。
既然故人都已不在既然这世间已无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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