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修复夜之后的第三天，留言簿翻到最新一页时，我们发现整整半页都是学号。
他们在名字后面画一个小小的床铺，再加一个箭头：“→请来我们这里做实验。”
“你看，他们已经把宿舍当成实验现场了。”江寻说。
“那我们是不是得把装备升级？”我问。
她点头：“做一个‘校园修复实验室’，让他们自己当研究员。”
于是，我们把车厢会议桌铺成一张巨大的时间轴。
一端写着“宿舍修复夜”，另一端写着“校园修复实验室”。
方姐拿出三色便签，分成“空间”“工具”“传播”三个栏。
“空间”栏里，第一个便签写着：“寝室门后——狭小但稳定”。
第二个写：“教学楼走廊——等待时间长”。
第三个是：“操场看台——属于同一届人的共同气味”。
“我们要看的不只是寝室，而是整个校园里那些暂时安放疲惫的角落。”方姐总结。
“工具”栏被贴了满满一列。
“宿舍修复贴纸升级版”“行走嗅觉记录带”“可折叠便携香布”“半夜低声录音卡”……
“传播”栏写着：“校园网匿名墙”“广播‘夜行频道’”“修复地图二维码”。
看着这些便签，我们决定从“实验工具包”开始。
江寻把曾经在夜谈上用过的空玻璃瓶重新编号。
每个瓶子里放一条窄窄的白布条。
布条上预印三格：“时间”“地点”“味道线索”。
我们把它们叫作“嗅觉纱布”。
“让他们把味道写下来，再把纱布挂回寝室。”江寻说，“看起来像绷带，但其实是修复自己的证据。”
除此之外，我们还做了一叠“角落温度卡”。
卡片正面是一个小温度计图案，背面只有一句话：“当你靠在这里时，身体哪里先放松？”
学生可以打勾，也可以自己补充。
工具包准备好之后，我们邀请广播站的两个学生主持来帮忙测试。
他们一手拿着录音笔，一手挎着实验工具包，从图书馆门口出发。
第一站是教学楼四层的自习区。
那里最近刚换过灯泡，灯光偏白。
两个主持人在“角落温度卡”上写下：“肩膀先松。”
“为什么？”我问。
“因为在这层，大家都戴耳机，谁也不打扰谁。”他们说，“一坐下，肩膀就不会再紧紧贴住耳朵。”
第二站是操场看台背后的小坡。
那里常年有一股潮湿的泥土味。
嗅觉纱布上被写了两行——“下午四点的足球鞋”“铺在草地上的蓝色帆布”。
“你们把帆布写上去做什么？”江寻好奇。
“因为每次社团摆摊收摊后，都会把帆布晾在这里，那股味道特别像周五。”主持人笑着说。
第三站是女生宿舍楼后的小巷。
那里摆着一排无人认领的旧自行车。
工具包里的便携香布被其中一位主持人轻轻擦过车把。
他写下：“金属晒热后再凉下来，像未寄出的信封。”
我愣了一下，认真看着那句描述。
“你们的比喻越写越大胆。”我说。
“实验就是要写出我们以前不敢写的句子。”他们笑。
沿途，我们不停记录他们的动作和反馈。
傍晚回到车厢，我们把今天采集到的纱布挂在绳子上晾。
它们在车厢里慢慢晾干，像一排正在等候的证词。
“下一步，把实验工具包发出去，让更多寝室自己跑全程。”方姐说。
我们决定在校园的四个节点设置“实验补给点”。
图书馆门口的长椅、食堂二层的角落、操场旁的广播亭、宿舍楼前的小便利贴墙。
每个补给点放一个透明箱子。
箱子里有工具包、回收袋和一个小黑板。
小黑板上写着当天的“实验任务”。
第一天的任务是：“记录你今天与寝室以外的角落发生的第一种味觉对话。”
第二天换成：“在操场找到一个可以共享的修复角，一起命名。”
第三天则是：“把食堂里的一种味道带回寝室，告诉舍友你为什么想留住它。”
为了让任务不过于功利，我们特意写上一句提醒：“完成不用交差，只用留下一句你真心写下的味道。”
实验补给点放出去的第一天，我们守在广播亭旁边。
午休结束后，陆陆续续有学生来领取工具包。
有人直接抱走两个。
“我们寝室要做团体实验。”她解释。
到了晚上，我们在“夜行频道”里设置了一个实时留言板。
同学们可以在上面上传今天的嗅觉纱布照片和一句话描述。
第一条留言是匿名的。
“操场西侧有一股风吹过来，我以为是草的味道，后来发现是操场旁边的篮球，晒热之后的皮革味。”
第二条写：“食堂凌晨四点的蒸汽，闻起来像半梦半醒的家。”
第三条只有四个字：“我想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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