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寻去新城市的第三个月,我们的聊天记录里,多了一类固定的照片。
不再只是她宿舍窗外的那条小路。
而是一格一格蓝色的小信箱。
底下配的说明总是差不多:
“××中学夜行信箱试运营第一晚。”
“××社区阅览室夜行角完成布置。”
“长途车站候车厅,第一次播放‘夜行毕业特辑’。”
这些地方我没有去过。
但照片拍得很细。
信箱漆面上的反光、旁边贴着的手写说明、有人靠在墙边写字时不小心蹭上的铅笔灰。
我盯着屏幕看久了,甚至能想象出那一小块区域的味道。
“你们动作挺快。”我在语音里说。
“刚去三个月就铺了这么多点?”
“没有我说的那么夸张。”江寻笑,“大部分还在试点。”
“不过确实有很多地方来问。”
“他们看了‘夜行毕业信箱手册’,觉得蛮适合自己的夜。”
她说“自己的夜”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一点小小的骄傲。
那并不是炫耀,而是终于确认:我们从校园带出去的东西,在别的地方也能长出来一点点芽。
我已经在家里开始实习线上工作。
白天要跟着导师跑社区,晚上再和江寻开“跨城夜行例会”。
例会地点从校园图书馆的值班桌,换成了我家书桌和她宿舍那张靠窗小桌。
桌面都很普通。
但电脑屏幕亮起来的时候,那一小块方形光线,就像是被转移过来的“值班灯”。
“汇报一下本周进展。”她一开口,就还是熟悉的例会语气。
“目前已经有五个地方正式挂牌‘夜行试点站’。”
“两个中学,一个社区图书室,一个青年驿站,一个长途车站。”
“青年驿站是什么地方?”我问。
“类似于专门给外地来打工、找工作的人住几晚的那种。”她解释。
“有公用厨房,有小型阅览角,有人值班,有很多来来去去的行李箱。”
“那里晚上特别需要一个不吵、但能陪人的东西。”
“所以他们特别积极。”
她把那家驿站的布置照片发来。
照片里,一面本来空白的白墙,被贴上了五颜六色的小卡片。
卡片中间画着一条蜿蜒的线。
像地铁线,又像我们曾经画过的“从校园到家”的路线。
只不过,这次线上的站名变成了:
“老家车站”“公司楼下”“夜班公交车里”“青年驿站厨房”“陌生城市河堤”。
每一站的旁边,都有一条别人手写的味道描述。
“老家车站:冬天的候车室总有一股热面条味。”
“青年驿站厨房:凌晨一点半还在煮泡面的香味。”
“陌生城市河堤:水草、油烟和刚下班的人身上混合的疲惫味。”
“他们把这叫做‘流动打工人的味道线路图’。”江寻说。
“你看,‘从校园到家’那套方法,其实也可以长出别的枝条。”
我看着那些卡片,心里突然很安静。
原来我们一直琢磨的“回家”,在别人的地图上,也可能是一处临时落脚的小驿站。
但只要有人愿意描一描那里的味道,把它写下来,贴上去。
那一格,就不会那么孤零零。
“那两个中学呢?”我问。
“他们学得很认真。”江寻笑。
“还复制了‘夜行守望队’。”
“只是队员从图书馆夜班变成了住宿部的老师和几个高三学生。”
“他们每天检查的不是街区路灯,而是宿舍走廊的应急灯。”
“有老师说,原来以为这是个‘感性活动’,没想到可以细到电闸和灭火器。”
她停顿了一下。
“其中一个中学还画了一张‘高三夜行平面图’。”
“标出晚上几点到几点,哪条走廊最容易有人偷偷流泪,哪块楼梯平台总有人拿着试卷站着看。”
“他们在那些地方摆了纸巾盒和匿名小纸条。”
“纸条上写:‘如果实在撑不住,就在这里站一会儿,风会帮你分一点压力走。’”
说到这里,我们都沉默了片刻。
我想起自己的高三。
那时走廊的味道只有粉笔和橡皮屑。
如果那时也有这样一张“夜行平面图”,也许很多偷偷吞下去的眼泪,会变成可以写在小纸条上的句子。
“社区图书室呢?”我问。
“那个最像我们当初的味道图书馆。”江寻说。
“只是规模小一点。”
“他们做了一个叫‘邻里修复角’的小架子。”
“上面放着几瓶免费的香薰、一摞空白卡片、一只小铃铛。”
“任何人只要觉得今天特别难,就可以去那里摇一下铃铛,按指引写一封‘向邻居求援’的信。”
“旁边的小黑板上会用粉笔写:‘今天有三封信在等回应。’”
“听说有一次,有人写:‘如果谁今天路过我家门口,能不能帮我看一下门口那盆蔫了的小花,还能不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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