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镇子南街尽头,有个不起眼的铺面,门口常年挂着半截褪色的蓝布帘子,里面住着个姓米的婆婆,镇上人都叫她“米婆”。米婆干的是“问米”的营生,据说能请来逝者的魂魄,附在她身上,与活人对话。这在镇上不算什么秘密,但关于问米,米婆有个雷打不动的规矩,也是她这一行最忌讳的禁忌——三种人不同:一不问天折婴灵,二不问无主孤魂,三不问……枉死凶煞。
米婆常说,婴灵懵懂,怨气纯粹,容易缠上问米人;无主孤魂无所依凭,请来难送走;而枉死凶煞,怨气冲天,煞气极重,强行沟通,轻则折损阳寿,重则可能被煞气冲身,甚至引来更大的灾祸。
这规矩,米婆守了五六十年,在镇上颇有声望。直到镇上的养殖大户刘胖子找上门。
刘胖子的老爹,半个月前死在了自家后院那口废弃的老井里。不是失足,是被人发现时,头下脚上地栽在井里,捞上来时,人都泡变形了。官家的人来看过,说是晚上喝多了酒,失足跌落,排除了他杀。但刘胖子心里一直有个疙瘩,他爹平时虽然爱喝两口,但胆子极小,从不敢靠近那口据说淹死过人的老井,怎么会半夜跑去那里,还掉了进去?他总觉得事有蹊跷,憋着一股劲想弄明白。
他提着厚厚的礼盒,找到米婆,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声泪俱下:“米婆婆,求求您,给我问问俺爹吧!他死得不明不白,我这心里跟油煎似的!我就想知道,他那天晚上到底为啥去井边,是不是……是不是有人害他?”
米婆听完,枯瘦的手指捻着念珠,浑浊的老眼看了看刘胖子,又看了看那口据说邪乎的老井方向,缓缓摇头:“胖子,不是婆婆不帮你。你爹这走法,属于横死,还是在水里,怨气肯定小不了。这犯了婆婆的规矩,是‘枉死凶煞’,问不得啊。”
刘胖子哪里肯依,又是磕头又是赌咒:“米婆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啊!我就问一句话,就问一句!知道他是自己不小心走的,我也就死心了!您大发慈悲,帮帮我,多少钱我都愿意出!”他掏出厚厚一沓钞票,硬往米婆手里塞。
米婆看着那沓钱,又看看刘胖子哭红的眼睛,沉默了很久。她老了,独居,确实需要钱养老。而且,她年轻时受过刘胖子他爷爷一点恩惠。心里那坚守了几十年的规矩,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唉……冤孽啊……”米婆长长叹了口气,“只问一句,问完立刻送走。而且,你得答应我,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能出声,不能靠近!”
刘胖子见米婆松口,喜出望外,连连答应。
问米安排在第二天子时,据说这是阴阳界限最模糊的时候。地点就在米婆那间昏暗的堂屋。屋里只点了一盏小小的豆油灯,光线摇曳,映得墙壁上的人影张牙舞爪。
米婆换上一身干净的青布衣裳,坐在一张矮凳上,面前摆着一碗清水和一小撮白米。刘胖子按照吩咐,躲在厚重的布帘后面,大气不敢出。
仪式开始了。米婆先是焚香祷告,然后抓起那把白米,轻轻撒在清水碗里,双手按住碗沿,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模糊,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
屋里的温度仿佛瞬间降低了好几度,豆油灯的火苗开始不安分地跳动,拉长出扭曲的影子。
米婆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脖子。她的头猛地向后一仰,再低下来时,眼睛已经睁开,但眼神完全变了!不再是平时的浑浊,而是一种充满了惊恐、怨毒和湿漉漉寒意的眼神!
她的脸皮也在微微抽搐,嘴角歪斜,用一种完全陌生的、带着水汽回音的嘶哑声音开口了,那声音,赫然与刘胖子死去的父亲有七八分相似!
“冷……好冷啊……井里……黑……全是水……”
刘胖子在帘子后面,听得心脏狂跳,手心全是冷汗。
“爹!爹!是你吗?”他差点忍不住冲出去,想起米婆的告诫,死死捂住了嘴。
“米婆”(或者说附体的魂)继续用那种扭曲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不是……不是自己掉的……有人……推我……”
刘胖子浑身一震,眼睛瞬间红了!果然!
“……我看不清……黑……就从我背后……猛地……一推……”
“是谁?爹!是谁推的你?”刘胖子再也忍不住,猛地从帘子后面冲了出来,抓住“米婆”的肩膀疯狂摇晃!
他这一冲一吼,坏了大事!
只见“米婆”身体猛地一僵,那双充满怨毒的眼睛瞬间转向刘胖子,眼神里的惊恐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怨恨和一种……诡异的狞笑!
“是……你……?!”“它”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刺耳,带着无尽的恶毒,“你也……下来……陪我!!”
话音刚落,“米婆”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恐怖嘶嚎,整个人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击中,向后猛地仰倒,四肢剧烈抽搐,口吐白沫,那碗清水“啪”地一声炸裂开来,水和米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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