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以北,有个靠河的村子,叫黑水洼。村里有个叫孙老歪的,是出了名的猎户,枪法准,心也狠。他不光打野物,还特别喜欢打鸟,尤其爱打乌鸦。别人都说乌鸦晦气,看见了要躲着走,孙老歪偏不信,说乌鸦肉虽柴,但嚼着香,乌鸦眼珠子还能入药,值钱。
村里老人劝他:“老歪啊,乌鸦这东西邪性,记仇,通灵性!你打它,它都记着呢,小心遭报应,‘鸦灵’缠身,祸害全家啊!”
孙老歪叼着烟袋,眯缝着眼,一脸不屑:“扯淡!扁毛畜生,还能翻了天?老子一枪一个,来多少打多少!”
这年秋天,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大群乌鸦,落在黑水洼村后的老槐树林里,黑压压一片,足有上百只。每天早晚,嘎嘎的叫声吵得人心烦。孙老歪却乐了,觉得是送上门的外快。
他扛起那杆老旧的猎枪,钻进了槐树林。枪声接连响起,受惊的乌鸦群腾空而起,如同一片移动的黑云,聒噪不止。孙老歪枪法极准,一枪下去,总有乌鸦应声栽落。他专挑那些体型硕大、毛色黑亮、眼神格外凶狠的打,觉得这样的乌鸦才够劲。
一连几天,孙老歪都在林子里折腾,打死的乌鸦装了半麻袋。他剥下羽毛(据说能卖钱),剩下的尸体就随意扔在林子里,或者拿回家喂狗。
最后一天,他盯上了一只格外神骏的乌鸦。那乌鸦比同类大上一圈,羽毛黑得发亮,在夕阳下泛着金属般的蓝紫色光泽,一双眼睛更是锐利得惊人,仿佛能看透人心。它站在最高的一根槐树枝上,静静地俯视着孙老歪,不像其他乌鸦那样惊慌飞窜。
孙老歪心里莫名有些发毛,但贪婪压过了那丝不安。他瞄准,扣动扳机。
“砰!”
枪声响过,那大乌鸦发出一声极其凄厉、几乎不像鸟鸣的尖叫,猛地从枝头栽下,却没有立刻死去。它在地上扑腾着,一只翅膀被打断了,暗红色的血滴落在枯叶上。它抬起那双充满人性化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走近的孙老歪,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仿佛诅咒般的声音。
孙老歪被盯得心里冒火,抬起枪托,狠狠砸在那乌鸦头上:“叫你瞪我!”
乌鸦头骨碎裂,当场毙命。临死前,它的眼睛依旧圆睁着,那份刻骨的怨恨仿佛凝固在了瞳孔深处。
孙老歪拎着这只最大的乌鸦尸体,得意洋洋地回了家。他没注意到,在他身后,槐树林里剩余的乌鸦并未飞远,它们盘旋在林子上空,发出低沉而整齐的鸣叫,那声音不似往常的嘈杂,反而带着一种肃杀的、令人心悸的韵律。
当天晚上,孙老歪家就出了怪事。
他家里养的那几只下蛋母鸡,一夜之间全被咬死了,脖子被利喙啄穿,死状凄惨。鸡窝旁边,散落着几根漆黑的乌鸦羽毛。
孙老歪骂骂咧咧,以为是黄鼠狼干的,没太在意。
第二天,他那个刚会走路的小孙子,在院里玩,突然指着院墙“哇”一声哭起来,小手指着墙头,浑身发抖。大人顺着看去,墙头上空空如也,只有几片落叶。可孩子当晚就开始发高烧,小脸通红,嘴里胡言乱语,反复尖叫:“黑鸟!黑鸟啄我眼睛!”请了郎中来看,说是惊厥,灌了药也不见好。第三天一早,孩子竟没了气息。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孩子紧闭的眼皮上,赫然出现了两个细小的、如同乌鸦啄食般的青黑色小点。
孙老歪看着孙子眼皮上的黑点,想起那只大乌鸦临死前的眼神,一股凉气顺着尾巴骨爬上了天灵盖。
村里流言顿时炸开了锅,都说孙老歪杀了鸦王,惹怒了“鸦灵”,这是报复开始了!
孙老又怕又怒,把家里那半麻袋乌鸦羽毛拖到院子里,一把火烧了,灰烬埋在了后院。又请了神婆来跳大神。
神婆在孙家院子里转了一圈,手里拿着的铃铛突然自己疯狂摇动起来。她脸色煞白,指着埋灰的地方和小孩的尸体,声音尖利:“造孽啊!这是‘血鸦咒’!你打死的不是普通乌鸦,是有了道行的‘鸦王’!它的怨灵带着整个鸦群的恨意回来了!它们会盯着你们家,一个一个,用它们的方式……索命!”
话音刚落,院外老槐树林的方向,突然传来铺天盖地的乌鸦叫声,成百上千只乌鸦不知何时聚集在那里,黑压压一片,遮天蔽日,叫声凄厉疯狂,仿佛在举行一场复仇的仪式。
神婆吓得魂飞魄散,连法器都没拿,跌跌撞撞跑了。
孙老歪彻底慌了神。
第四天,他那个已经出嫁、回娘家帮忙的大女儿,去井边打水,井绳突然断裂,她一头栽进了深井里。等人捞上来,早已溺亡。诡异的是,她的脸颊上,不知被什么东西划出了几道细长的、如同乌鸦爪痕般的血口子。
第五天,孙老歪的老伴,那个信佛吃斋了一辈子的老太太,听到女儿死讯,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死过去,再也没醒来。死前,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抓着胸口,仿佛喘不过气,眼睛望着窗外乌鸦盘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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