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子脑梗住院的第75天,窗外的梧桐叶已经开始泛黄。清晨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洒在病床上,为他苍白的脸庞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妻子小雪站在床边,轻轻整理着被角,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丈夫的手背,那温度让她心头一颤——还是这么凉。
转入慢性病康复科的第18天,主治医生任大夫查房时特意叮嘱:今天一定要去一楼做站床训练。小雪连连点头,将医嘱记在手机备忘录里。她转头看向辉子,他的眼皮微微颤动,像是在努力回应医生的嘱咐。这细微的变化让小雪眼眶发热,这三个多月来,每次看到丈夫有反应,她都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欣喜。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床头柜上百合花的清香。邻床的病友正在看电视,音量调得很低。小雪注意到新来的护工蔡燕站在门口,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花白,手里攥着个褪色的帆布包。昨天王护工突然辞职,说是老家有事,医院临时安排了这位蔡阿姨。
辉子家属,蔡燕搓着手走进来,声音压得很低,我...我想跟您说个事。她的目光游移不定,时不时瞥向临床的病床。小雪放下正在整理的衣物,示意她到走廊说话。
走廊尽头的开水间没什么人。蔡燕局促地站着,手指绞在一起:赵总说我这把年纪干护工不合适,临床那位病人情况太重,我...我怕照顾不好。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想今天就不干了...
小雪愣住了。她想起昨天夜里,临床的病人突然呕吐,值班护士忙不过来,是蔡燕帮着清理的。当时看她动作麻利,怎么突然就要走?蔡阿姨,小雪握住对方粗糙的手,您做得挺好的,昨天多亏您帮忙。快到国庆节了,我儿子放假就能来搭把手...
话音未落,护士站的呼叫铃响了。小雪匆匆赶回病房,发现辉子的手指在轻微抽搐。她立刻按下床头的呼叫按钮,同时握住丈夫的手:辉子,是我,你能听见吗?任大夫很快赶来,检查后说是正常反应,说明神经系统在慢慢恢复。
这个插曲让蔡燕暂时忘了辞职的事。中午吃饭时,小雪特意多买了一份盒饭。蔡阿姨,您尝尝这个红烧肉,炖得特别烂。她把一次性筷子掰开,递过去。蔡燕接过筷子,眼睛有些发红:我儿子...也在外地住院...
下午的站床训练进行得很顺利。康复师把辉子固定在特制的站立架上,小雪在一旁数着时间:再坚持五分钟,加油。她注意到丈夫的脚趾有了轻微的活动,这个发现让她差点哭出来。蔡燕站在旁边,时不时帮忙擦汗,动作轻柔得像对待自己的孩子。
傍晚,临床的病人家属来了,是个满脸倦容的中年男人。他看到蔡燕,愣了一下:大姐,您不是昨天在人民医院照顾我妈的吗?蔡燕手里的毛巾掉在地上。原来她同时在两家医院做护工,难怪总是疲惫不堪。
小雪悄悄把蔡燕拉到一旁:您要是缺钱,我可以先预支工资。蔡燕的眼泪终于掉下来:我儿子尿毒症,每周要做三次透析...小雪这才明白她拼命工作的原因。
夜里十点,病房安静下来。小雪坐在陪护椅上,望着辉子平稳的呼吸。蔡燕轻手轻脚地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热牛奶:您歇会儿,我看着。小雪接过杯子,温度正好。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色的线。
国庆节前最后一周,康复科格外忙碌。站床训练从每天一次增加到两次,辉子的手指活动越来越明显。蔡燕渐渐熟悉了工作流程,甚至学会了简单的康复手法。小雪发现她总在空闲时翻看一本破旧的护理手册,书页边缘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
周五下午,小雪接到儿子电话,说买到了国庆节回家的车票。她高兴地跟辉子分享这个消息,突然发现丈夫的睫毛在颤动。辉子?她屏住呼吸,看见他的眼皮慢慢抬起,露出久违的瞳孔。虽然目光还有些涣散,但这分明是苏醒的征兆。
任大夫赶来检查时,整个病房都沸腾了。临床的病人家属送来水果,护士们轮流过来查看。蔡燕站在人群外围,抹着眼睛笑。小雪冲过去抱住她:他要醒了!真的要醒了!蔡燕拍着她的背,像安慰孩子一样:好事啊,这是好事...
夜幕降临,喧嚣退去。小雪守在病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丈夫的脸。蔡燕端来温水,帮她拧了把毛巾:您擦把脸,我守着。小雪这才意识到自己满脸泪痕。擦脸时,她听见蔡燕轻声说:我不走了,等辉子能说话了再走。
窗外,初秋的风吹动树梢,一片黄叶飘落在窗台上。病房里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声,像是时间的脚步声。小雪数着辉子的呼吸,突然发现他的嘴唇在动。她俯下身,听见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雪...
这个简单的音节,她等了整整75天。
小雪的手猛地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她颤抖着按下呼叫铃,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大夫...他、他说话了...任大夫三步并作两步赶过来,俯身检查辉子的瞳孔反应。蔡燕站在床尾,双手合十,嘴里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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