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子昏迷的第89天,窗外的梧桐叶开始泛黄。妻子站在病房窗前,望着楼下推着行李箱的学生们返校的身影。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整理床头柜上堆积的营养品。
蔡姐,明天小雨就回学校了,这些补品你看着给辉子用,但别太多。妻子把几盒蛋白粉放进抽屉,医生说太胖容易诱发癫痫,咱们得注意着点。
蔡大姐正在给辉子擦脸,闻言点点头:您放心,我都记着呢。昨天称体重还轻了半斤,正好。她熟练地调整着输液速度,动作轻柔得像在照顾一个熟睡的婴儿。
妻子走到病床前,习惯性地握住辉子露在被子外的手。那双手曾经能轻松抱起年幼的小雨,现在却苍白得几乎透明。今天过节,家里包了你最爱吃的三鲜馅饺子。她轻声说,给你留了一盒冻在冰箱里,等你好起来...
话没说完,妻子突然哽住了。蔡大姐体贴地递来纸巾,转身去整理阳台上的绿植。那盆绿萝是女儿小雨带来的,说爸爸最喜欢植物,要让病房有点生气。
收拾完病房,妻子看了看表:我得回去给小雨收拾行李了。她俯身在辉子额头上轻轻一吻,明天送完女儿就来看你。
回到家,妻子发现餐桌上还摆着没收拾的月饼礼盒。她机械地把它们摞在一起,突然想起去年中秋,辉子非要把每种口味都尝一遍,最后撑得在沙发上直哼哼。小雨当时笑得直拍视频,说这是爸爸的月饼测评。
主卧的衣柜门半开着,辉子的睡衣还挂在老位置。妻子走过去把脸埋进那件蓝色格子睡衣里,洗衣液的茉莉香混着淡淡的药味。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把睡衣抚平。
收拾小雨的行李时,女儿一直默默跟在身后。小雨突然开口,要不我请几天假陪你?妻子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摇摇头:不用,你好好学习。爸爸这里有蔡阿姨呢。
晚上,母女俩挤在辉子常坐的那张沙发上看电视。小雨突然说:妈,我今天整理手机照片,发现去年这会儿咱们去香山看红叶,爸非要在最陡的那段背你,结果差点摔了。妻子噗嗤笑出声,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第二天清晨,妻子特意绕远路送小雨去车站,经过了辉子最爱的那家早点铺。爸每次送我都要在这儿买糖油饼。小雨摇下车窗,晨风带着炸面团的香气飘进来。
站台上,妻子帮女儿整理衣领:到学校记得...话没说完,小雨就接道:记得每天视频,按时吃饭,有事立刻打电话。母女俩相视一笑,这个对话模式从小学延续到现在。
返程的地铁上,妻子收到蔡大姐发来的视频。画面里,蔡大姐正在给辉子读女儿留下的明信片,阳光透过窗帘洒在病床上,辉子的睫毛在光影中微微颤动。
回到家,妻子打开冰箱,看着冻好的饺子发呆。窗外传来邻居家的欢笑声,她突然很想知道,当辉子醒来时,第一句话会说什么。也许会是我饿了,就像每次加班回家时那样。这个念头让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拿出笔记本,开始记录辉子今天的状况:第89天,血压正常,体重减轻0.3公斤...写到这里,她顿了顿,又添上一行:窗台上的绿萝长出新叶了。
妻子合上笔记本,走到阳台上给绿萝浇水。水滴落在叶片上,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她突然想起辉子以前总说,植物能听懂人话,要多和它们聊天。
你快好起来吧,她轻轻抚摸着绿萝的叶子,小雨说下周要带同学来看你,你得精神点儿。说完自己先笑了,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像辉子了。
厨房里还堆着过节时亲戚们送来的补品,妻子蹲下来整理,把即食的燕窝和蛋白粉单独放在一边,准备明天带给蔡大姐。角落里还放着半箱苹果,是辉子单位同事送的,已经有些发皱了。她挑了几个还算新鲜的,打算做成苹果泥——医生说昏迷病人也需要适当补充膳食纤维。
削水果皮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是小雨发来的视频,镜头晃了几下才稳定,女儿的脸挤在屏幕里:妈!我到学校啦!宿舍里就我自己,她们都还没回来。背景音里能听到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妻子把手机架在料理台上,手上继续削着苹果:晚饭吃了吗?
还没呢,待会儿和室友约了去食堂。小雨把镜头转向空荡荡的书桌,对了,我给爸买了新的有声书,上次那本《平凡的世界》他听完了吗?
妻子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那本书已经反复播放了四遍,蔡大姐说每次听到田晓霞去世那段,监护仪上的心率都会微微波动。她把苹果切成小块放进搅拌机:还没呢,你爸听得慢。
视频挂断后,厨房突然安静得只剩下搅拌机的嗡嗡声。妻子把打好的苹果泥装进保鲜盒,忽然听见门口有动静。她下意识转头喊了声,随即意识到那是风吹动了门厅的挂衣架。
夜深了,妻子坐在辉子常坐的那把扶手椅上翻相册。去年这个时候的照片里,一家三口站在香山顶峰,辉子搂着她的肩膀,背后是漫山遍野的红叶。她用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丈夫的笑脸,突然发现相册页码角有些卷边——那是辉子以前翻看时总爱摩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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