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子躺在病床上,床头的监护仪发出一声接一声的轻微滴答。窗外飘着细雨,把玻璃打湿了,模糊了医院的灯火。今天是感恩节,也是辉子浅昏迷的第140天。
小雪坐在床边,手里握着辉子的手,感受着他掌心暖意。护理师刚来过,为辉子按摩了四肢,替他翻身、擦拭。小雪总在他们离开后,悄悄坐回原位,一只手轻轻抚过辉子的额头,拨开他的头发,像是要在他沉睡的脸上发现一点过去的痕迹。
她没有哭,至少今天早上没有。感恩节,小雪对自己说,不能哭。她翻出了随身带的记事本,翻开新的一页,写下“感恩节,辉子浅昏迷第140天”。笔落在纸上,没有任何犹豫。
第一个要感谢的,是医生。小雪写下这句话的时候,轻轻停顿了一下。没有医生,辉子可能连今天这一天都撑不到。四月那个雨夜,辉子被送进急诊室,急诊医生几乎是第一时间判定病情危急,连夜安排手术。手术室的灯亮了整整六个小时,小雪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每走一步都觉得像是在悬崖边。可医生出来了,满眼疲惫,却还是耐心告诉她:手术成功了,生命体征平稳下来了。
“平稳”这两个字,对那时候的小雪来说,简直像是天堂的声音。随后的日子里,辉子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又从普通病房换到现在的康复中心。每一次转院,主任医生都会特意来和小雪交代注意事项,甚至帮她和保险公司协调。小雪从未想过,在这个冰冷繁忙的都市里,居然还有医生愿意在她最无助的时候,递上一杯热茶,说一句“别怕,我们在”。
第二个要感谢的,是护士和护理师们。小雪写到这儿,抬眼看了看辉子。床头插着鼻饲管,输液管不出任何声响地滴着营养液。护士们每天定时来检查输液设备,更换药物,记录生命体征。她们偶尔会在查房时和小雪聊几句,有时候是关于最近的天气,有时候是关于电视新闻。可这些寻常的对话,对小雪来说却是难得的轻松时刻。
特别是护理师晓梅。晓梅每周轮流值三天夜班,每一次值夜都会陪小雪聊一会儿。她是唯一一个不忌讳谈辉子过去的人。有时候,小雪会讲起辉子以前在公司做项目的样子,说起他熬夜写代码,第二天还能一大早爬起来给她做早餐。晓梅不会打断她,偶尔会附和几句,“辉子先生一看就是个能干的人”。即便晓梅知道辉子听不见,她还是会习惯性地在给辉子擦脸时,轻轻说一句:“辉子先生,今天感觉怎么样?”
这让小雪觉得,辉子并没有被世界遗忘,还有人愿意和他说话。
第三个要感谢的,是辉子的母亲。小雪轻轻叹了口气。婆婆已经七十多岁了,自从辉子昏迷后,她每个月都会从老家坐三个小时火车过来看一次。婆婆从不开口抱怨,只是每次来都会带一些自己做的小菜,或者辉子小时候爱吃的糕点。她总会嘱咐小雪:“别太累,照顾好自己。”有一次,小雪偶然看见老人家在病房外的走廊里偷偷抹眼泪,那一刻,小雪才意识到,在她坚强支撑的同时,也有另一个人默默承受着同样的痛。
辉子的父亲去年去世了,婆婆独自守着老家的屋子。小雪知道,老人家其实比谁都更需要安慰,可她却总是反过来安慰小雪:“辉子会醒过来的,我信。”每次婆婆说完这句话,小雪都会用力点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不让这句话成为一句空谈。
第四个要感谢的,是朋友们。辉子昏迷的消息传开后,公司同事、大学同学、甚至一些许久不联系的老友,都陆续打来电话或发来信息。有人帮忙联系了专家,有人主动提出替小雪去医院值夜,更多人只是简单地说一句:“需要帮忙的时候,随时找我。”
最让小感动的是辉子的大学室友阿杰。阿杰在另一个城市工作,辉子出事后,他第一时间订了机票飞过来,陪了小雪整整一周。那段时间,阿杰白天帮小雪处理医院的手续,晚上陪她守夜。临走前,阿杰拍了拍小雪的肩,说:“辉子是我兄弟,你就是我妹子。有事叫我,我随时能到。”这句话至今还烙在小雪心里。
小雪写到这儿,停了很久。窗外雨势渐小,天微微亮了。她转头看向辉子,他的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这140天里,每一天她都在和他说同样的话:“辉子,你一定要醒过来。”有时候她会读报纸给他听,有时候她会放他从前最喜欢的音乐。医生说,昏迷的病人或许能听到外界的声音,或许某一天,这些声音会帮他找到回来的路。
今天是感恩节,小雪终于可以暂时放下焦虑,专注地去想那些值得感谢的人和事。她不否认,这140天是她一生中最艰难的日子,每一天都像是在黑暗中摸索。可也正因为这段黑暗,她才更清楚地看见那些愿意为她点亮一盏灯的人。
小雪合上记事本,轻轻放在辉子枕边。她俯身靠近他,在他耳边低声说:“辉子,今天是感恩节。我没有哭,因为我心里装满了感谢。感谢你还活着,感谢你还在这里,感谢每一天早上我还能握着你的手。”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微微发颤,但仍努力保持平稳:“感谢你曾经教会我坚强,感谢你给了我那么多年的幸福。我会等你,等你醒来,再一起过下一个感恩节。”
说完这句话,小雪坐直身体,眼眶有些发热,却没有泪水流下来。今天是感恩节,她要坚强,要用一颗感恩的心,替辉子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窗外,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玻璃上,病房里渐渐亮了。小雪握住辉子的手,轻轻哼起他们第一次约会时他唱的那首歌。
歌声很轻,像是怕吵醒他,又像是期盼能唤醒他。监护仪的滴答声依旧规律,辉子的呼吸平缓,小雪的目光温柔而坚定。这一天,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带着所有人的善意和祝福,继续等待。感恩节的意义,或许就是让人在看似无望的日子里,依然能找到值得感谢的光芒。
辉子浅昏迷第140天,小雪写了一篇感恩的文章。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朴素的感谢。这些话语,如同病房窗外隐约透进的阳光,虽然微弱,却足以温暖人心。她知道,只要还有感恩的心,生活就依然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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