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淅淅沥沥地敲打着青石板,余尘撑着油纸伞,站在刑部门外已有半个时辰。他刚从京郊验尸回来,官袍下摆溅满了泥点,湿冷透过靴底渗入骨髓。
三日前,他刚破了户部那桩贪墨案,揪出了真凶——侍郎赵志敬。案件了结得干净利落,人证物证俱全,赵志敬对罪行供认不讳。本该是皆大欢喜的结果,余尘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余评事,尚书大人召见。”门房小厮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余尘收起伞,整了整衣冠,踏入那道朱红大门。刑部衙门内烛火通明,却照不散那股子阴冷气息。走廊两旁的狱房里偶尔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像是冤魂的低语。
尚书王文正端坐堂上,面色如常,见余尘进来,指了指旁边的座位。
“余评事,赵志敬一案你办得漂亮。”王文正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褒是贬,“只是...”
余尘静待下文。他知道那个“只是”后面才是重点。
“朝堂之上,牵一发而动全身。赵志敬背后,未必没有旁人。”王文正斟了杯茶,推到余尘面前,“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即可,不必深究。”
余尘端起茶杯,茶水温热,却暖不了他的手。“下官愚钝,还请大人明示。”
王文正叹了口气,目光如炬:“赵志敬虽认罪,但他家中搜出的赃银数目,与账本上的亏空仍对不上。你为何不再追查?”
“账本最后一页有撕毁痕迹,线索已断。”余尘平静回答,“且上方要求三日内结案,下官只能依法办理。”
王文正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笑了:“好个‘依法办理’。余评事,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在这京城为官,有时候糊涂比明白要好。赵志敬的案子到此为止,莫要再查了。”
余尘垂首称是,心中疑云却愈发浓重。那账本最后一页虽被撕去,但他凭着残页上的墨迹,隐约推测出背后可能牵扯到更高层的官员。王文正今日特意敲打,反倒证实了他的猜测。
从尚书值房出来,余尘迎面撞上了一人。那人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竟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千户,冯峥。
“余评事,巧啊。”冯峥皮笑肉不笑,“赵志敬一案,你可是立了大功。只是我听说,结案那日,有人看见你私下会见了赵志敬的家眷?”
余尘心中一凛。那日他确实秘密见了赵志敬的妻子,那妇人哭诉丈夫是被人陷害,还交给他一枚玉佩,说是真凶遗落在赵志敬书房中的证物。此事极为隐秘,怎会传到锦衣卫耳中?
“冯千户说笑了,下官只是按例询问家属。”余尘面不改色。
冯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最好如此。余评事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可莫要行差踏错啊。”
送走冯峥,余尘背脊已渗出冷汗。他摸了摸袖中那枚温润玉佩,上面刻着罕见的双蟒戏珠纹样,绝非寻常官员所能佩戴。
回到自己的值房,余尘关上门,取出那枚玉佩仔细端详。玉佩质地莹润,雕工精湛,显然是御赐之物。他在灯下翻转玉佩,忽然发现蟒眼处有一点极细微的朱砂痕迹,不像是原本的雕工,倒像是后来点上去的。
这是什么意思?是标记还是偶然?
余尘正沉思间,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敲门声雷动。
“余评事!出大事了!”是同僚周主事的声音,“兵部武库清吏司郎中李文博,昨夜死在了自家书房!”
余尘猛地起身开门:“怎么死的?”
“说是自缢。”周主事压低了声音,“但上头不信,命我们刑部即刻派人查验。尚书大人点名要你去。”
余尘心中一沉。李文博官居五品,掌管军械库藏,位置关键。这样的人物突然死亡,绝非小事。
“为何点名要我去?”余尘问道。他不过一个从七品评事,这等大案本该由更高级别的官员主持。
周主事眼神闪烁:“这...听说是指名道姓要你参与。余评事,此案水深,你好自为之。”
余尘立刻收拾验尸工具,随周主事快步出门。马车早已备好,冒雨向李府疾驰。
车内,周主事低声道:“余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兄但说无妨。”
“我听闻,点名要你参与此案的不是尚书大人,而是...更高层的意思。”周主事声音几不可闻,“李文博之死牵扯极大,你务必小心。办好了未必有功,办不好...”
余尘默然。他明白自己已被卷入漩涡之中。赵志敬一案他挖得太深,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如今这桩更敏感的案件落到头上,恐怕不是机缘巧合。
李府位于城西富贵巷,朱门高墙,气派非凡。此刻府门前已是车马簇簇,锦衣卫的人已将宅邸团团围住。
余尘下车时,雨势渐大。他抬眼望去,只见冯峥正站在门前与王文正低声交谈。两人见余尘到来,立即止住了话头。
“余评事来得正好。”王文正面色凝重,“现场保持原状,就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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