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六年的元宵节,东京汴梁沉浸在一片流光溢彩中。
从宣德门到南薰门,长达十里的御街被璀璨的灯火所照亮,宛如一条光带,蜿蜒穿过整个城市。街头巷尾,笙歌阵阵,不绝于耳。人们身着华服,笑容满面,尽情享受着这欢乐的节日氛围。
在宣德楼前,一座巨大的鳌山灯高高耸立,足有五丈之高。这座鳌山灯造型精美,其上绘制着龙凤逐浪、神仙渡海等图案,栩栩如生,仿佛要从灯中跃出一般。数以万计的灯烛点缀在鳌山灯上,将其映照得如同白昼,远远望去,令人叹为观止。
火树银花在夜空中绽放,如流星划过天际,又似银花飘落人间。它们与地上那如星河般的灯海相互辉映,形成了一幅美轮美奂的画面,让人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难以分辨这究竟是天上还是人间。
余尘站在马行街的一处屋檐下,静静地望着眼前涌动的人潮。他的目光穿越人群,落在远处的鳌山灯上,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感慨。这繁华的盛景,与他记忆中江南小镇的元宵节是如此的不同。
在江南小镇,元宵节的灯火虽然没有这里的万分之一,但却有着一种别样的温情。那时,家家户户都会挂上红灯笼,孩子们手提花灯,在街巷中嬉笑玩耍。邻里之间相互问候,共享节日的欢乐。而在这里,虽然灯火辉煌,却让人感到一种陌生和疏离。
“看入神了?”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余尘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林晏走到他身侧,递过来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是几个圆滚滚的浮元子,还冒着热气。
“离行动还有两个时辰,先填饱肚子。”林晏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而非几个时辰后那场生死难料的行动。
余尘小心翼翼地拈起一个浮元子,放入口中。那浮元子的外皮柔软而有弹性,轻轻一咬,芝麻馅料便如丝般流出,甜香浓郁,瞬间在舌尖化开,仿佛整个口腔都被这股甜蜜所包围。
然而,就在这甜蜜的味道在口中弥漫的时候,余尘的思绪却突然飘回到了三年前的元宵之夜。那时的他,还在江南老家,与父母兄妹一同围坐在院子里,分享着母亲亲手制作的浮元子。那是一个温馨而幸福的场景,一家人其乐融融,笑声回荡在院子的每一个角落。
那时的余尘,刚刚通过乡试,可谓是前途一片光明。他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未来,以为那样的团圆会年复一年,永远不会结束。然而,命运却总是喜欢捉弄人。仅仅一年之后,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的家庭支离破碎,家破人亡。
如今的余尘,已经成为了一名被通缉的逃犯,不得不隐姓埋名,藏身于这东京城的阴影之中。他的生活充满了恐惧和不安,每一个夜晚都被噩梦所困扰。
“想家了?”林晏的轻声询问,将余尘从回忆中拉回现实。他沉默了片刻,并没有回答,只是又默默地吃了一个浮元子。那甜味在口中蔓延开来,但不知为何,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林晏也不再多问,只是静静站在他身旁。两人就这样看着熙攘的人群,各怀心事。
忽然,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一个卖面具的小贩推着车经过,车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面具——昆仑奴、蚩尤、八仙、兽面,琳琅满目。
林晏叫住小贩,仔细挑选片刻,最终拿起一个半面的青狐面具。那面具做工精致,狐狸眼微微上挑,透着几分狡黠与神秘。
“这个送你。”林晏将面具递给余尘。
余尘微微一怔,接过面具。指尖触及光滑的漆面,冰凉如水。
“愿此面之后,皆是坦途。”林晏轻声说,目光在灯影下显得格外柔和。
余尘摩挲着面具,心头涌起一阵暖意。这不仅仅是一个面具,更是林晏对他的祝福与期许。在即将到来的行动中,面具或许能遮掩面容,但林晏这句话,却仿佛能护佑灵魂。
“多谢。”余尘低声道,将面具小心收好。
两人随着人流向大相国寺方向走去。按照计划,他们将在寺后的巷弄中与其他人会合,做最后的部署。
途经州桥,桥下汴河水波粼粼,倒映着万千灯火,宛如一条流淌的星河。桥两岸,瓦舍勾栏中传来阵阵喝彩,百戏杂耍正在上演。有吞铁剑的、走索的、蹴鞠的,引得围观者阵阵叫好。
余尘的目光却越过这片繁华,望向内城东北角。那里是蔡京府邸的方向,也是他们今夜行动的目标。
三个月前,他们截获了一批运往蔡府的私盐,从中发现了一封密信,暗示蔡京与金人暗中往来,且有谋逆之心。信中提到了一个名为“左藏库”的地方,说那里藏有蔡京与金人往来的密函和账本,足以定其罪。
然而左藏库并非普通仓库,而是户部管辖的皇家库藏之一,守备森严,平日里连只苍蝇都难以飞入。唯有今夜,趁着元宵狂欢,大部分守卫都被调去维持街市秩序,他们才有一线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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