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心脏,越收越紧。
领头的丹童已经捧着一个巴掌大小、通体莹白、散发着森森寒气的玉瓶快步走了回来,瓶口氤氲着肉眼可见的乳白色寒气,正是珍贵无比的“寒髓灵乳”。
白惊鸿缓缓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透着玉石的温润光泽。这双仿佛只该用来拨弄琴弦、指点江山的手,接过了那寒气四溢的玉瓶。
然而,就在他接过玉瓶的瞬间,一个端着巨大托盘的杂役,正巧低着头,端着满满一托盘刚刚从寒玉柜旁取出的、用来盛放灵乳的辅助材料——几碗色泽温润、灵气盎然的灵米粥,小心翼翼地从白惊鸿身后不远处经过。
也许是少主的突然转身,也许是那杂役被少主无形的威压所慑,也许是过于紧张导致的脚步虚浮……总之,意外发生了。
那杂役脚下一个踉跄,身体猛地失去平衡,向前扑倒!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
托盘脱手飞出!上面几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米香和纯净灵气的灵粥,如同天女散花般,朝着四面八方泼洒开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扭曲。
一碗粥,不偏不倚,正对着白惊鸿的后心泼去!
“少主小心!”丹童的尖叫声带着破音的恐惧。
白惊鸿甚至没有回头。他只是极其随意地、仿佛只是拂开一片落叶般,袍袖向后轻轻一拂。
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灵力瞬间涌出,精准地撞在那泼洒过来的粥碗和滚烫的米汤上。
哗啦!
粥碗连同里面粘稠的液体,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瞬间改变了方向,被那股力量裹挟着,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越过白惊鸿身侧,然后——
砰!
不偏不倚,狠狠砸在跪伏在殿门阴影处的白泽面前!
温热的、粘稠的、散发着诱人米香和淡淡灵气的粥液,混杂着碎裂的玉碗残渣,四散飞溅。大部分泼洒在白泽面前冰冷坚硬的青金石地砖上,形成一滩狼藉的、冒着热气的污渍。还有不少,溅到了白泽低垂的脸颊上、额发上、还有他撑在地面的枯瘦手背上。
滚烫!带着灵米特有的粘稠感。
一股强烈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渴望,如同野火般瞬间席卷了白泽被饥饿折磨得近乎麻木的神经。那浓郁的米香,那纯粹的灵气气息,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了他空瘪的胃袋。
“混账东西!瞎了你的狗眼!”领头的丹童反应过来,脸色煞白,几步冲到那摔倒在地、吓得魂飞魄散的杂役面前,抬脚就踹,“你想死吗?!惊扰少主!污了这上等灵粥!把你全家填进炉里都不够赔的!”
那杂役被踹得满地打滚,哀嚎求饶,涕泪横流。
白惊鸿缓缓转过身。他依旧握着那瓶寒气四溢的寒髓灵乳,仿佛刚才的意外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闹剧。他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眸,终于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落在了白泽身上。
他的目光,先扫过白泽脸上、头发上、手背上溅到的粥渍,那粘稠的液体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令人不适的油光。然后,他的视线下移,落在了白泽面前那一大滩泼洒开的、混着碎玉的灵粥上。
白惊鸿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个冰冷的弧度。
那不是笑。那是一种比昆仑山巅的万载玄冰更加寒冷的、带着极致轻蔑和残酷审视的表情。
他迈开脚步,那双纤尘不染、用天蚕丝织就、鞋底镶嵌着温润避尘玉片的云靴,踏过冰冷的地砖,一步一步,朝着殿门口、朝着那滩狼藉、朝着跪伏在狼藉前的白泽走去。
靴底落在青金石上,发出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嗒、嗒”声,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鼓上。
整个丹房彻底死寂。连那个被踹的杂役都死死捂住了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惊恐地追随着白惊鸿的身影,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
白泽能感觉到那目光的重量,如同实质的冰刃,刮过他的皮肤。他甚至能闻到白惊鸿身上传来的、一种极其清冽的、仿佛雪后松林般的冷香,混合着丹炉灼热的气息和灵粥的甜香,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眩晕感。
脚步声停住了。
那双昂贵的、象征着他云端之上身份的云靴,就停在白泽面前不到一尺的地方。靴子的尖端,几乎要触碰到那滩泼洒的灵粥边缘。
白泽的呼吸停滞了。
白惊鸿微微低下头,俯视着脚下这个卑微如尘的身影。他的声音不高,清越如玉石相击,却带着一种能将灵魂都冻结的寒意:
“昆仑奴的血,”他的话语清晰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砸落,“也配污了这丹炉灵火?”
话音落下,如同无形的敕令。
白惊鸿那只穿着云靴的右脚,缓缓抬起。不是要踢,而是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稳定、带着一种冷酷仪式感的姿态,向前踏下。
靴底,没有落向那滩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