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北战彻底没了刚才的火气,一脸的灰败不知如何是好,他看向自己大哥。
赵科长把册子还给小刘,在屋里踱了两步,最后停下来,视线落在了这栋房子的墙壁上。
“这房子,是你们家自己的吧?”他问。
秦南征心里咯噔一下,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是,是我们自己的。”
赵科长点头,掏出火柴把嘴里叼的烟点上,吐出一口烟,缓缓说道,“那就好办了。
既然赃款追不齐,就只能用这房子抵了。
小刘,你去了解一下附近房子的市价,算一算这栋房子值多少钱,看够不够抵债。”
“是,科长。”小刘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走。
“不行。”秦南征和秦北战异口同声地喊。
秦北战一步冲上去,拦在小刘面前,“房子不能动,这是我们的家。
你们把东西都拿走了,还要抢我们的房子,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们一家人啊!
没了房子,我们住在哪里?”
秦南征也急了,东西没了,还可以再置办,可是房子没了,他们一家子要露宿街头吗?“同志,同志,您行行好。
这房子是我们家唯一的落脚地儿了。
我们要是没了房子,我们兄妹三个,我们住哪儿去啊?
求求您了,再宽限我们几天,钱我们来想办法,我们一定还,一定还。”
这是秦南征这辈子第一次这样低声下气地求人。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沉稳,在“家要没了”这个残酷的现实面前,被击得粉碎。
里屋的秦真真也听到了外面的争吵,她冲了出来,哭着跪倒在赵科长面前。
“叔叔,求求您了,别收我们的房子。我爸妈已经被带走了,我们已经够惨了,要是再没了家,我们真的活不下去了。求求您了。”
她抱着赵科长的小腿,哭得撕心裂肺。
周围的邻居们也不敢进来,只在外面听着看着,看着这曾经风光无限的秦家兄妹,如今跪地求饶的凄惨模样,有人同情地叹了口气,也有人嘴角挂着快意。
当再大的官有啥用?家庭条件再好有啥用?秦留粮倒了,秦家彻底没了,保不齐这家就散了。
赵科长低头看着脚边哭得快要断气的姑娘,又看看面前两个眼睛通红的年轻人,他虽然当了这么多年兵,但心也不是铁打的。
他只是皱眉,把自己的腿从秦真真怀里抽出来。
“哭解决不了问题。你求我也没用,因为我说的不算,我也是奉命行事。
再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何况他贪的是国家的钱。
就是把这房子抵了,也还差着一大截子呢!
剩下的钱,你们兄妹三个,要么想办法还,要么等上面处理。”
“那就等着承担连带责任吧!我劝你们好好想想,是积极配合,争取一个好态度,还是顽抗到底,把自己的前程也搭进去。”
他一席话,让三兄妹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
从小三个人就没受过什么苦,可以说在蜜罐里长大的。长大了之后也是意气风发,哪里遇到过这样的挫折。
在他们看来,这跟天塌了也没什么区别。
秦南征扶起瘫软的妹妹,只觉得浑身发冷。
连带责任这四个字,比收走房子还要可怕。
这意味着,他们兄妹三个的工作,前途,乃至今后的人生,都会因为父亲的罪行而被彻底断送。
也就意味着他们必须要跟父母断绝关系,才能保住自己,就算断了关系,自己的前程恐怕也要完了。
不断绝关系就更可怕了,可以说前途未卜,也可以说生死未卜。
很多的例子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害怕,不噤若寒蝉。
就在三兄妹一脸死灰的时候,一个清脆又带着些许娇嗔的女声响起。
“南征,南征,我来啦!你不是说今天有好消息要告诉我吗?
姨?怎么家里这么多人啊?真热闹。
不是,这,这怎么往外搬东西呢?”
他打量了钢铁厂的几个人,见他们身上穿的工作服,心里猜测,是不是自己要嫁过来了,秦家要收拾房子,这些人是秦南征父亲派过来的人,是收拾房子的?
怪不得院子外面那么多人围观,原来是红眼病啊?也是,他们也就只有羡慕的份儿了。
秦南征的对象夏小玲,推着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站在了院子里。
这辆自行车就是秦家给的四大件之一。
脑补了一出大戏的她,笑吟吟地把自行车撑好,然后进了屋。
当她看到秦南征那张比死人还难看的脸时,她脸上的笑容瞬间焊死了,不对,这氛围不对,好像不是她想的那样。
又看向了正在抽抽搭搭的未来小姑子,还有梗着脖子的小叔子。
“南征,这……这是怎么了?”夏小玲低头避开脚下的狼藉,走到眼里已经无神的秦南征跟前。
秦南征看着她,张了张嘴,一时间喉咙里堵得厉害,又苦又涩。
秦北战像是看到了救星,“大嫂,你来得正好,你快帮帮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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