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亮黄衣衫的少女分别后,叶聆风在金陵城中又盘桓了两日。
他依着父亲的话,化名“阿风”,小心翼翼地打听任何与刀或异常凶徒有关的消息,却始终如同大海捞针,所得寥寥。
那份百日之期的沉重,随着时间流逝,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发清晰地压在他的心头。
这日午后,他坐在一间临街茶肆的角落里,听着周围茶客的闲聊,希望能捕捉到一丝有用的线索。
茶肆人声嘈杂,多是谈论些市井趣闻或生意往来。
忽然,邻桌几个带着兵刃、江湖打扮的汉子压低了嗓音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神神秘秘地说道:“听说了吗?徽州北面那个桃花镇,前几天出事了!”
旁边一个瘦高个漫不经心地接口:“怎么了?又是哪路不开眼的山贼流寇路过,捞了一笔?”
“不像!”刀疤脸汉子连连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心有余悸的神色,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据说是个使刀的巨汉,凶神恶煞,那刀法……狠得没边儿!根本不是寻常路数!有人亲眼看见,他一刀下去,连人带马,俱是裂成两半!真正的人马俱裂!”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传播秘闻的紧张与兴奋:“最关键的是,他手里那把刀,黑沉沉的,挥动起来却隐隐泛着一股子邪门的红光!有人猜……会不会是前阵子武林中丢了的那把……”
“嘘——!”
瘦高个脸色骤变,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紧张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声音带着厉色。
“你不想活了?!那种神兵也是我们能随口议论的?小心祸从口出!”
那刀疤脸汉子也意识到失言,赶紧闭上了嘴巴,端起茶碗猛灌了一口,不敢再多说。
然而,这几句话,却像惊雷一样在叶聆风心中炸响!
刀客!巨汉!邪门泛红光的刀!虽然那汉子未敢说出名字,但所有的描述,都隐隐指向了失踪的鸣鸿刀!
叶聆风的心跳骤然加速。无论那是不是真正的鸣鸿刀,有如此凶徒持利器行凶,屠戮百姓,他既然听闻,便绝不能坐视不理。
而且,这极有可能是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他再也坐不住,立刻起身结算了茶钱,走出茶肆,辨明方向,没有丝毫犹豫,便朝着徽州北面的桃花镇疾行而去。
他必须亲自去确认,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越靠近桃花镇,周遭的气氛便越发不对劲。
官道上往来的行人车马变得稀稀拉拉,而且多是神色惊慌地朝着相反方向逃离。
空气中,开始隐隐约约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气味。
那是血腥味混合着什么东西烧焦后的糊味,虽然很淡,却顽固地钻入鼻腔。
待到能望见桃花镇那歪斜的镇口牌坊时,叶聆风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牌坊原本鲜艳的彩漆剥落了不少,此刻更是歪斜欲倒,上面似乎还沾染着一些深褐色的污渍。
镇子内外,听不到鸡鸣犬吠,也听不到人声喧哗,只有一种死寂般的安静,与桃花镇这个本该充满生机的柔美名字,形成了无比残酷的对比。
他放缓脚步,握紧了腰间的剑柄,警惕地走进了镇子。
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一瞬间冷却了。
街道两旁,原本整齐的屋舍如今大多门窗碎裂,破损不堪,有些房屋的墙壁上留下了巨大的、仿佛被重物劈砍过的痕迹。
原本铺设整齐的青石板路面上,随处可见一滩滩早已干涸发黑、凝固的血迹,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散落的兵刃碎片随处可见,断刀残剑,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何等激烈的抵抗。
更让他心头揪紧的是那些零星的、倒卧在路边、墙角下的尸体。
他们保持着临死前最后的姿势,有的手中还紧紧握着断裂的兵器,有的则徒劳地向前伸出手……死状凄惨,几乎看不到一具完整的尸身。
叶聆风的目光掠过一具尸体,那人手中的一根熟铁棍,竟被某种恐怖的力量从中生生劈断,断口处扭曲狰狞,而尸体本身……
他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涌,强迫自己立刻移开了目光,不敢再看第二眼。
浓烈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几乎凝成了实质,包裹着他。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直面如此大规模、如此毫无人性的屠杀现场。之前在菩提院,虽也有死伤,但远不及此刻这般触目惊心,这般令人窒息。
他心中的情绪剧烈翻腾。从最初听闻消息时的义愤,到此刻亲眼所见后的巨大震惊与无法抑制的愤怒,其间还夹杂着一丝面对如此惨绝人寰景象时,身体本能的生理不适与寒意。
握着剑柄的手,因为过于用力,指节已然发白。
就在这时,一阵声音打破了这死寂,从镇子中心的广场方向隐隐传来。
那是一个狂放、粗野,带着某种残忍愉悦感的大笑声,如同夜枭啼鸣,刺耳难听。与之交织的,是几声短促而充满绝望的惨叫,以及一种独特的、沉闷而凌厉的破空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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