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一下下敲击在叶聆风的心头，越来越近。
他瘫在废墟的阴影里，浑身剧痛，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几乎耗尽，只能眼睁睁看着屠千钧那铁塔般的身影逼近，投下的阴影将他完全笼罩。
屠千钧走到废墟边缘，停下脚步，那双充满残忍与暴戾的眼睛，居高临下地扫过瘫软在地的叶聆风，又瞥了一眼旁边因失血和恐惧而瑟瑟发抖的江湖弟子。
他歪了歪那颗硕大的头颅，脸上横肉扯动，露出一个混合着失望与不屑的残忍笑容。
“啧，”他咂了咂嘴，声音粗嘎难听。
“骨头太软，不经打。连给你屠爷爷这项链添颗像样的珠子都不配。”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了不过一瞬，便兴致缺缺地移开，仿佛在看两堆无关紧要的垃圾。
他晃了晃脖颈，那串脊椎骨项链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微碰撞声。
“没意思，真没意思。”屠千钧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某个不在场的人抱怨。
“还得赶去下一个地方……罗老大要的热闹，这才哪到哪，还不够大……”
他最后瞥了叶聆风一眼，那眼神中的蔑视毫不掩饰，仿佛在说“算你走运”。
随即，他不再有丝毫留恋，扛起那柄门板宽的碎岳重刀，转过身，迈着沉重而坚定的步伐，朝着镇外走去。
地面随着他的脚步微微震动，那庞大的背影带着一股纯粹的、视万物如刍狗的蛮横，渐渐消失在弥漫着血腥与烟尘的街道尽头。
直到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彻底远去，叶聆风才敢缓缓吐出一口一直憋在胸口的浊气，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牵动着全身的伤痛。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巨大的无力感交织在一起，几乎将他淹没。
他强忍着钻心的疼痛，挣扎着坐起身，首先看向旁边那名江湖弟子。
那人伤势极重，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肩膀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鲜血仍在不断渗出。
叶聆风咬紧牙关，撕下自己内衣相对干净的布条，又从行囊中找出金疮药，这是下山前郭雪儿塞给他的。
他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专注和小心，仔细地为那名弟子清理伤口，洒上药粉，再用布条紧紧包扎起来。剧烈的动作让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胸口闷痛不已。
在他的救治下，那名弟子悠悠转醒，虚弱地睁开眼，看到正在为自己包扎的叶聆风，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和庆幸。
“多…多谢兄台…救命之恩！”他声音嘶哑微弱，每说一个字都显得十分艰难，“在…在下鸣鸿山庄…赵毅……咳咳……”
他忍不住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血沫。
“不必客气。”叶聆风声音也有些沙哑，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赵毅，“赵兄……你也是为那刀而来？”他刻意隐去了“鸣鸿”二字，只以“那刀”代指。
赵毅艰难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心有余悸的后怕：“是……奉师命前来查探……听闻此地有疑似宝刀的线索……不料……不料竟遭遇此魔头……”
他喘息了几下，努力聚集起精神，继续说道：“那刀……我看清了……形制确实古朴，挥动时……也隐隐有赤光流转……但……”
他皱起眉头，似乎在回忆细节，语气变得不太确定，“但似乎与庄内典籍记载，和庄主……庄主他老人家所描述的鸣鸿刀……仍有……一些细微差别。或许是精心打造的仿品……或许……根本就不是……”
他抬起头，看向叶聆风，眼中带着急切：“此事……事关重大……我必须……必须尽快将情报带回山庄！屠千钧现身……刀可能是仿品……还有兄台你……”
他显然记下了叶聆风化名的“阿风”和其出手相助的情分。
叶聆风理解地点点头：“赵兄伤势要紧，速回山庄禀报才是正理。”
赵毅挣扎着，在叶聆风的搀扶下勉强站起。
他再次对着叶聆风郑重地抱了抱拳，尽管这个动作让他疼得龇牙咧嘴：“阿风兄弟……大恩不言谢！他日若有缘……赵毅必当报答！告辞！”
说完，他不敢再多耽搁，强提着一口气，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地朝着与屠千钧离去相反的方向，匆匆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断壁残垣之间。
废墟前，又只剩下叶聆风一人。
他无力地靠坐在半截残墙下，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片人间地狱。
破碎的房屋，干涸的血迹，散落的兵刃碎片，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死亡气息……
这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残酷的屠杀。
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紧紧包裹。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弱小。在屠千钧那绝对的力量面前，他那点自以为精妙的剑法，那过目不忘的记忆力，那初窥门径的坐忘心剑，简直不堪一击。
对方甚至不需要动用多么复杂的招式，仅仅依靠纯粹的力量和速度，就将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剑毁人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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