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在陈默的意识里奔流。
深海压力梯度:每下降10米增加1个大气压。当前估算深度:370米至420米区间。林汐未经强化的身体,理论承压极限约为60米。有溯光的密钥能量包裹缓冲,概率模型修正——存活窗口延长至8分17秒。
西格躯体状态:遭受“焚海·吞日”直击,表面生物组织碳化率估算42%,密钥晶体能量读数下降67%,处于重伤状态。行动模式预测:倾向于下潜至安全深度(>500米)进行修复/捕食补充。
偕明丘能量储备:地脉凝髓剩余92%,月光草屏障全功率模式可持续47分钟。若启动“深度干预协议”,抽取地脉凝髓核心能量用于深海作业,屏障将在11分03秒后崩溃。
黑塔威胁评估:格拉汉姆能量消耗率78%,处于强制冷却期,下次高能攻击需至少6分钟充能。但其地面部队已完成重整,携带有重型反器材武器,对屏障持续施压将加速能量消耗。
铁砧港撤离进度:幸存者已撤离73%,剩余人员分散在港口建筑群中,完全撤离需14分钟。
救援路径概率:在维持屏障前提下,派遣机动单位下潜救援成功率0.9%。放弃屏障,全力救援成功率提升至7.2%,但偕明丘将暴露在敌方火力下,全体人员生存概率骤降至11.4%。
……
数字。
概率。
变量。
陈默的大脑像一台超载的量子计算机,疯狂处理着每一个参数,推演着每一种可能。冷汗沿着她的太阳穴滑落,滴在染血的平板屏幕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光晕。
这是她最熟悉的领域——用理性拆解世界,用数据构建模型,用概率选择路径。
从小到大,她的世界就是这样构成的。
父亲是理论物理学家,母亲是计算生物学教授。家里的餐桌谈话是费米悖论和蛋白质折叠,生日礼物是量子力学入门读本和编程启蒙玩具,表达关爱的方式是检查她的数学作业并讨论更优解法。
爱是有公式的:每天共同进餐次数≥1,周末家庭活动时长≥4小时,生日礼物价格区间在300-500元之间,睡前道晚安概率100%。
很合理,很精确,很……安全。
不会失控,不会受伤,不会出现“意外变量”。
直到高二那年,那个人闯进她的生活。
林汐。
一个无法用数据拟合的异常值。
她会在数学课上突然举手问“可是老师,如果这个函数描绘的是小鸟飞行的轨迹,那它起飞时的心情会不会影响曲线的斜率?”——引来哄堂大笑和老师无奈的白眼。
她会在大考前夕,拉着埋头复习的陈默跑到天台,指着晚霞说“你看,像不像橘子味的化了?再不看看就要被黑夜吃掉了。”
她会在陈默连续三天用“最优时间分配模型”拒绝午餐邀请后,直接搬着餐盘坐到她对面,认真地说:“陈默,你知道吗?朋友是不能用‘时间投资回报率’来计算的。”
朋友。
这个词在陈默的词典里,原本只是一个社会学概念,有清晰的界定标准和互动模版。
但林汐把它变成了一个动词——一种具体的、温暖的、会打乱日程却让心跳变快的东西。
林汐需要她。
不是需要她的解题能力,不是需要她的年级第一笔记,而是需要“陈默”这个人——需要她一起看晚霞,需要听她讲那些枯燥但有趣的知识,需要在她因为父母又一次用论文代替生日祝福而沉默时,轻轻握住她的手说“我在这里”。
那是陈默第一次意识到,世界上有些东西,是无法量化的。
就像林汐眼睛里的光。
就像她握住自己手时,掌心传来的温度。
就像此刻——
当屏幕上代表林汐生命共鸣的曲线归零时,陈默心脏位置传来的、那种尖锐的、仿佛数据模型彻底崩塌的剧痛。
那不是可以用“悲伤指数”或“压力荷尔蒙水平”来描述的。
那是……空白。
是她理性世界里,突然出现的一个黑洞。
吞噬掉所有计算公式,所有概率分布,所有最优路径。
只剩下一个最简单、最原始、最不符合逻辑的念头:
把她带回来。
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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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监管者7号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屏障能量消耗加速,黑塔开始使用穿甲弹尝试点突破。按照当前速率,屏障将在9分51秒后出现局部过载。”
“铁砧港最后一批撤离者已进入东南丘陵,但黑塔分出了一支小队追击,姜生带人断后,预计会被拖住。”赵磊的声音传来,带着喘息。
“陆澈的干扰快到极限了。”吴小玲报告,“对方有至少两个感知系觉醒者在尝试反制,我最多再撑三分钟。”
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
每一条信息,都是一个倒计时。
陈默闭上眼睛。
脑海中,数据流依然在奔涌,但这一次,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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