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王师傅回来,脸色白得像纸,手里拎着半捆柴火,手一抖,柴全散在地上。
他坐进值班室,一杯接一杯地灌浓茶,话也不说。
我们几个在旁边抽烟打屁,听他说起在老松林边遇见那黑衣老头的事,起初还笑——谁没事往山沟里搬?
这年头连活人都往外跑,哪有往里钻的。
可话说到一半,王师傅忽然压低声音:“他转身的时候……没有影子。”
我们笑不出来了。
窗外那股艾草味还在,淡淡的,却挥之不去。
猴子扒着窗台往外看,林子静得反常,连鸟都不叫。
大嘴蹲在角落抽烟,头都没抬,只是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节奏很乱,像是心神不宁。
“你看清他长什么样没?”凡子问。
“看是看清了。”王师傅咽了口唾沫,“瘦,脸上全是褶子,眼神却亮得吓人。穿一身黑,像是寿衣料子,可又不像新做的,旧得很,袖口都磨毛了。”
“寿衣?”猴子咧嘴,“老爷子是不是脑子不清醒,提前给自己办后事来了?”
没人接话。
殡仪馆这种地方,平日里也真有老人来问火化流程、看墓地推荐,可从没人说过“我要搬来住”这种话。
那不是办事,是预告。
我低头搓了搓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当天下午,凡子带着他女朋友郭薇来了。
说是前几天来上香祭拜亲戚,不小心把郭薇妈留下的银挂坠弄丢了,想回来找找。
这事儿听着也寻常,我们殡仪馆虽阴森,但每年清明前后总有家属回来寻东西,烧纸、磕头、抹眼泪,我们也见惯了。
可他们来得不巧。
刚进大门,天就阴了。
云压得低,风从山口灌进来,吹得铁门哐当响。
我和凡子他们一块在停尸房外头翻登记簿,郭薇在走廊里来回走,低头找地缝。
突然,她“哎”了一声。
我们抬头,就看见那个穿黑衣的老头,正从停尸房最里间的门走出来。
他走得不急,背着手,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
走廊灯本来就不亮,他经过时,灯忽闪了一下。
郭薇吓得往后退了半步,凡子一把将她拉到身后。
老头看见我们,停下。
他脸上的皱纹很深,但神情平静,甚至有点温和。
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最后落在凡子脸上,像是认得他。
“年轻人,”他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少来这种地方。”
说完,他转身往侧门走,动作不紧不慢,黑衣下摆扫过地面,竟没发出一点声。
我们全僵在原地。
“……谁啊?”郭薇抖着声音问。
凡子没答。
他盯着那扇门,门没关,外面是片荒草地,可老头就像蒸发了一样,再没影。
“王师傅早上遇见的那个……”我喃喃。
凡子猛地转身,抓起郭薇的手:“走,现在就走。”
我们几乎是跑出殡仪馆的。
上车时我回头看了眼,荒草随风摇晃,什么都没有。
可就在车门关上的那一瞬,我好像看见老头站在院子尽头的老槐树下,抬起手,朝我们挥了挥。
我没敢说。
车开出去老远,凡子才喘出第一口气。
郭薇缩在副驾,抱着包直发抖:“那人……是不是有病?停尸房他怎么能进去?门不是锁着吗?”
“锁不锁得住,我不知道。”凡子盯着前方,声音发沉,“但我确定一件事——他不是第一次来。”
他告诉我们,他翻登记簿时发现,最近半个月,每天凌晨三点左右,监控系统都会自动重启一次。
技术员查过,说是信号干扰,可偏偏每次重启后,停尸房的温控记录都会出现短暂波动,像是有人进去开过门。
“而且……”凡子顿了顿,“今天早上,焚化炉的预约名单上,多了一个名字。”
“谁?”
“还没填身份信息,只写了‘黑衣人’,备注栏里有三个字——自选地。”
我们谁都没再说话。
回到馆里已是傍晚。
大嘴还在门房守着,眼皮都没抬,只是把茶杯往桌上一顿:“来了个不该来的人,对吧?”
我惊住:“你知道?”
他冷笑:“这地方,活人走多了会迷路,死人走多了……会认门。”
那天夜里我没敢睡。
躺在床上,耳朵竖着听外头动静。
半夜两点多,对讲机突然“滋啦”响了一声,没人说话,只有呼吸声,很轻,像在耳边。
我冲到门房,大嘴已经坐在那儿,手里攥着对讲机,脸色铁青。
“他来了。”大嘴说,“这次不是预告,是踩点。”
我问:“谁?”
他没回答,只是把对讲机贴在耳边,听着那空荡的频道,像在等一句回话。
而我知道,有些事,正在朝着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向滑去。
那个黑衣老头,还没死。
可他已经,开始安排后事了。第43章 老头子自己挑的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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