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定侯府的报复,来得比预想中更快,也更阴险。
这一日并非旬诊,喜来乐正在培优堂内指导学员们进行病例研讨,分析一例虚实夹杂的“水蛊”(类似肝硬化腹水)病案。忽闻堂外传来一阵喧哗与哭嚎之声。
“喜神医!救命啊!求您救救我父亲!”一个衣着体面、却哭得撕心裂肺的年轻男子,在两个家仆的搀扶下,踉跄着冲进培优堂,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身后,四个壮汉用门板抬着一位昏迷不醒、面色青紫、呼吸极其微弱的老者。
这动静立刻引来了众多太医和吏目的围观。
喜来乐眉头微蹙,示意学员们稍安,起身问道:“你是何人?老者所患何疾?”
那年轻男子涕泪交加,磕头道:“小人姓钱,名禄,家住城西。这是家父钱友德。家父素有胸痹心痛之疾,平日靠药维持。今日清晨不知何故,突然心痛如绞,旋即昏厥,气息奄奄!小人听闻喜神医有起死回生之术,连太后娘娘都救得,求您大发慈悲,救救家父吧!小人愿倾家荡产报答!”
他言辞恳切,情状凄惨,引得周围不少人心生怜悯。
喜来乐快步上前,蹲下身为那钱老者诊查。只见老者面色口唇紫绀,四肢厥冷,额上冷汗涔涔,脉象沉微欲绝,几不可察,且节律紊乱,时有停顿(促、结、代脉夹杂)。确实是心阳暴脱、危在旦夕之象!
“心痛彻背,背痛彻心,手足青至节,旦发夕死,夕发旦死……此乃《金匮要略》所载‘真心痛’!”旁边一位老御医惊呼道,连连摇头,“此乃绝症,凶险无比,恐难回天啊!”
钱禄闻言,哭得更凶,只是磕头:“喜神医!您一定有办法的!求您了!”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喜来乐身上。这“真心痛”乃是急症中最凶险者,素来十难救一。若喜来乐出手救治,失败则“神医”之名受损,对方便可借机发难,指责他医术不精,浪得虚名,甚至可能被反咬一口,说是他用药不当导致患者死亡。若拒而不治,对方亦可宣扬他见死不救,仁心是假。
进退维谷,阳谋逼人!
喜来乐面色凝重,并未立刻表态。他仔细嗅闻老者口鼻之气,又翻开其眼皮观察,再触及其胸腹部位。忽然,他指尖在老者胸前膻中穴附近微微一顿,感觉到一丝极其细微、异于常人的僵硬感,且皮肤温度也略有异常。
【龙气感知】悄然运转,一股隐晦的、带着刻意压制痕迹的异种药力波动,从老者心脉深处传来,与那暴脱之象并不完全吻合,反而像是……被某种外力强行激发并压制后形成的假死之态?
喜来乐心中警铃大作!这病,有古怪!
他不动声色,对钱禄道:“令尊病势凶险,需立刻救治。阿福,取我金针!凌云,准备参附汤(回阳救逆之代表方)应急!其余人等,退开些,保持通风!”
他一边吩咐,一边仔细观察钱禄及其家仆的神色。只见那钱禄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虽哭嚎依旧,但肢体语言却透着一股刻意表演的僵硬。那几个家仆也是眼神闪烁,不敢与他对视。
喜来乐心中冷笑,已然明了七八分。这恐怕是一出精心策划的苦肉计!这钱老者或许真有胸痹旧疾,但此刻的“真心痛”危象,极可能是被人用了某种虎狼之药,强行激发心疾,制造出的假死状态,以此来坑害自己!
好毒辣的计策!利用医者仁心,送上一个看似必死、实则暗藏玄机的“病人”!
若他按常规救治“真心痛”,用参附汤、四逆汤等大辛大热之品回阳救逆,对于真正心阳暴脱者或有一线生机,但对于这种被药物强行激发、内里郁热并未完全消散的“假死”之症,无异于火上浇油,很可能导致患者体内阴阳离决,真正死亡!届时,他百口莫辩!
喜来乐心念电转,已有对策。他决定将计就计!
他取出最长的一根金针,在灯火上燎过,对钱禄沉声道:“令尊心脉几绝,寻常汤药恐已难达病所。需以金针度穴,强通心脉,或有一线生机!但此法凶险异常,施针过程中若有任何差池,令尊可能立时殒命!你可愿承担此风险?”
钱禄闻言,脸上慌乱一闪而过,随即咬牙道:“但凭神医施为!只要能救家父,任何风险小人都愿承担!”他心中暗想,只要喜来乐动手,无论死活,这黑锅他都背定了!
“好!”喜来乐不再多言,示意王凌云和阿福“护法”,实则暗中戒备,防止对方突然发难。他手持金针,凝神静气,周身医道心阳流转,一针缓缓刺向老者头顶“百会穴”!
百会乃诸阳之会,此穴若被外行或心怀不轨者乱刺,确有立毙之险。围观者皆屏住呼吸。
然而,喜来乐下针看似凶险,实则妙到毫巅。他并未直刺深处,而是将一丝精纯温和、蕴含生机的医道真气,如同春水般缓缓渡入,并非强行激发阳气,而是先护住其一丝本源神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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